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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醒來的時候,呂律胳膊和大腿都麻了,揉了好一會兒才有所好轉。
有了昨天的磨合,陳秀玉駕馭大蔥,已經變得嫻熟,可以適當加快步伐了。
兩人騎著馬匹,開始順路小跑起來。
速度一下子快了不少。
這里有通往湯圓縣城的大路,邊上有林場和礦場,一路上時不時就能看到運送東西的汽車,還有沒完全淘汰的車老板子趕著馬車拉著東西一路小跑,鈴鐺哐啷作響,老遠都能聽到。
然而,讓呂律沒有想到的是,早上好好的天氣,在中午休息,打了獵物喂過狗子們,下午兩人剛開始趕路沒多久,天氣卻變了。
北風來得很快,呼呼地刮。
看樣子,會有一場好雨。
此時已經走出大山,離湯旺縣城又挺遠,全力奔跑倒是能趕到,可元寶它們扛不住這樣的長距離奔行。
“咱們今天晚上,必須得找個地方住。不然下起雨來,小小的帳篷里邊可就遭罪了!”
呂律自己無所謂,主要是擔心陳秀玉吃不消。
陳秀玉抬頭看著變得灰蒙蒙的天空,再看看茫茫的山野里一眼看不到邊的田地,也只能是點點頭:“可咱們上哪兒去住啊?”
進入平遠地帶,到處是沃土田地,其間夾雜的村屯星羅棋布,其實并不少。
這大片的土地,已經屬于是八字頭農場的范圍了。
“呂律想了下,我帶你去個地方,是個大車店,我以前當知青出任務的時候還住過,也不知道有沒有被接管了變成國營旅館了,國營旅館也沒事兒,咱們帶著身份證明呢,能住進去。”
呂律想了下,接著說道:“實在不行的話,就在附近找個屯子,找個農戶家里住著也行,大不了多出點錢。”
“嗯!”
出門在外,陳秀玉對這片地方陌生無比,既然呂律知道,自然是選擇聽呂律的。
呂律辨認下方向,開始騎著追風順著土路奔行起來,陳秀玉也趕忙騎馬跟上,六條狗落在后邊,勉力跟隨。
陳秀玉看著動輒一塊田地上百畝的地方,她忽然覺得自家那八畝在別人看來已經不少的田地有多可憐。
尤其是看到水田中轟響的收割機,她心里更是羨慕到了極點,使勁催著馬匹趕上呂律,她大聲問道:“律哥,農場里都是用機器收割莊稼的嗎?”
“是啊,不用機器的話,像我們那樣憑借人工收割,那么多糧食,那要的人可太多了,根本來不及。這里出產的糧食,可以養活很多很多人。”
呂律大聲說道:“大荒里的這些農場,可是咱們國家名副其實的超級鐵飯碗。”
“你說,有沒有比那些更小的機器,能在咱們屯里使用的?”
陳秀玉主要羨慕的是那些機器,看上去太快太輕松了,當真跟剃頭一樣:“你不是說你會開嗎?”
“到了農場你就知道有沒有了。媳婦兒,別說話,天氣變冷了,不要讓冷氣灌進嘴巴里,容易生病,咱們到了農場,我領你好好看看!”
呂律大聲說道。
弄機器種地,省得趕著馬一圈圈在地里轉悠,一天到晚一兩畝地,累人不說還需要不少時間,這是呂律早已經想過的問題。
這次去農場,呂律本也就找雷蒙問問的打算。農場里用的大都是大型機械,他想看看有沒有小型的,在山里屯子里能用的,到時候搞上一臺,方便耕種。
發力跑了二十多分鐘后,天空漸漸飄起了雨星,呂律也看到了不遠處醒目的正在冒煙的大煙囪,他一下子變得欣喜起來。
他稍微勒了下韁繩,讓追風放慢些腳步,陳秀玉很快跟了上來。
六條早已經跑得大張著嘴巴伸著舌頭喘氣的狗子也終于能緩一緩了。
“看到那冒煙的大煙囪沒有,那里就是我以前住過的大車店,還在冒煙,說明還在經營著,咱們過去看看。”
呂律說著,上前引路小跑,不一會兒,一個大庭院出現在眼前。
院門口上掛著塊粗糙的松樹板子,上面有“老金大車店”五個字。
老金大車店?
呂律微微愣了下,記憶中,這里明明叫老馬大車店的,這是換了主人了?
再看看這大庭院,里面的那間土墻茅草頂的大房間還沒啥變化,依稀還是原來的模樣。只是在左右兩側,加蓋了兩排板夾泥房子。
這種房子框架和木刻楞相似,只是用料做工沒那么講究,表層用了黑土地下的黃泥糊起來,然后趕平。
看上面一溜的房門,這兩排板夾泥房子應該是分成了好幾個小間。
雖然看上去簡陋,但比那通間的土房子就講究多了。
庭院中設有兩排馬廄,用來拴馬放車。房間自然是用來住人的。
呂律之前住的時候就是土房。
他還記得,房間里南北各設有一個大炕,每個大炕能躺下二十多個人,在炕與炕之間的地上,擱著幾條長板凳,還有個臉盆架子,放著幾個臉盆、幾塊肥皂(胰子)和幾條毛巾,就是這大通鋪的陳設了。
那時候條件比現在差了不少,沒那么多講究,有個熱炕頭睡睡就算不錯了。
呂律領著陳秀玉直接進了院子,院子里不見啥車馬,應該是沒啥人。
想想也是,這才下午剛過沒多久,還沒啥人,通常早上出行的人和傍晚的時候來的人會多一些。
聽到外面的聲響,里面有個二十多歲的女人鉆了出來,見有客人進來,快步迎了過來。
可剛到面前,突然聽到前面元寶和幾條狗崽的兇聲,她頓時被嚇了一跳,連忙止住腳步,一邊堤防著幾條狗子,一邊笑著問道:“你們這是打尖啊還是住店?”
打尖,打發舌頭尖的意思,就是吃飯。
這是京津一帶的常用的口語。
事實上,不少地方用這詞,尤其是開大車店的。
“就這天氣,明顯是走不了了!”呂律笑道。
“那你們是住大通鋪還是單間!”女人繼續問道。
“當然是單間!”
開玩笑,領著媳婦兒跑大通鋪上跟一群大老爺們擠一塊,那怎么行!
呂律本就是過來看看,如果有單間,入住沒啥問題,如果還只是大通鋪,那就只能另選它處了。
起初的時候,大車店并沒有男女分開,大家都睡一條大炕。考慮到男女有別,也頂多是把女客安置在角落里,講究點的話給拉個簾子,再多加個尿盆。
不過,這是起初的時候,這都過了多少年了,還沒點改變,那還混個啥。
呂律在看到這兩排板夾泥房子的時候就知道沒問題了。
當然了,也不排除有人為了省錢,領著女客住大通鋪的。
女人笑了笑,目光在呂律和陳秀玉身上掃視:“你們這是要一間還是兩間?”
“一間!”
有著證明,不怕說不清楚,呂律回答得很果斷:“另外,給我們這兩匹馬喂點好料,狗也多熬些苞米面過來喂飽。”
得明天看天氣能不能趕路,但今天,兩匹馬和六條狗都可以喂飽了。
女人點點頭,衡量了一下:“得給我一塊五毛錢!”
呂律從懷里內袋中摸索了一下,掏出一塊五毛錢遞給女人。
女人接過后,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又轉身問道:“要不要行頭(鋪蓋)?”
大車店里始終比不了正規的旅社或是招待所,里面除了大炕,可沒啥鋪蓋。
過往的,大都是些車老板子和出遠門的旅人,不富裕的年代,出門在外,盡管這些鋪蓋出錢租用一套也花不了多少錢,但大都還是舍不得。
天冷的時候,大都穿的很厚,大車店的大炕又燒得火熱,他們通常把外衣脫下來往身上一搭,蜷縮著,湊合過一宿得了。
“我們自己帶了!”
主要是,那些鋪蓋,呂律也曾租用過,說實話,用過的感受一言難盡。
不多時,那女人取了一串鑰匙過來:“這些房子,里面都差不多,你們選哪間?”
呂律看了,就選了馬匹正對著的那間。
女人將房門打開,呂律進去看了一眼,大概就七八平米的樣子,大炕在里邊,建造的時候,大炕應該也是通間的,只是加了隔墻而已。
炕上放了炕席,打理得還算干凈。
呂律也就放心地解下馬背上的帳篷,搬進屋子,陳秀玉則取下鋪蓋跟著進來。
“要吃飯的話,到里面大通鋪,有幾張桌子吃飯,想吃什么可以跟店里說,只要店里有的,都能做!”那女人看了看,轉身進了大通鋪里邊。
將元寶它們叫了進來,幾條狗進來后,一個個很快到一旁趴著休息去了。
呂律將房門關上,將窗戶打開條縫隙。
這樣,哪怕是躺在炕上,也能通過這縫隙看見外面進出的人。
又過了十數分鐘后,天空變得越發陰沉,雨點也跟著大了起來。
沒過多長時間,大車店里的女掌柜送來了些苞米喂馬,還端了一盆熬好的苞米面給呂律喂狗。
眼看天色漸晚,這雨始終沒有歇下來的意思,呂律跑去找了大車店的女掌柜,見店里有新鮮的苞米烙餅,呂律買了一些回來,填飽肚子后,早早在炕上躺下。
眼看天色漸晚,這時候才有人趕著馬車進來。
斷斷續續地,天黑很久了,都還有人來,而整個大車店,也逐漸變得熱鬧。
也就在這個時候,房門被人敲響。
呂律打開門一看,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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