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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匹馬和幾條狗都被牽到斃命的大爪子旁邊拴著。
它們都需要適應這種對它們來說非常恐怖的氣息。
然后,四個大男人開始各自取了獵刀、侵刀,對著大爪子開腸破肚。
在腹部被豁開的一剎那,一大股子腥燥無比的氣味蔓延開來。
早早避在一旁的趙團青看著呂律、趙永柯和陳秀清三個人哈哈大笑。
他早就知道會有這股讓人受不了的氣味。
六條狗和四匹馬,更是驚悸不安,元寶它們嗚嗚地叫著,瘋狂地掙著拴在脖子上的繩套,想要遠離,追風它們也是驚跳嘶鳴不斷。
這是真正的血腥味,源自百獸之王。
趙團青取了自己的小煙袋鍋,卷了旱煙,給自己點上。
“我以前打死的那只大爪子,被公社賣到了縣醫藥公司,賣了五百塊。”
一頭大爪子才賣了五百塊……
呂律微微一愣,又突然反應過來,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兒了。
大爪子除了下水,可謂是渾身是寶。五百塊,聽著似乎很少,不過,那是什么年頭,而且,就即使賣了,估計趙團青這里,也分不到多少。那時候的錢,比現在的還要值錢得多得多。
卻聽趙團青接著說道:“我在醫藥公司倉庫,目睹了他們解刨大爪子的全過程。一只那么大的野物躺在眼前,滿屋子難聞的臭氣,一個個都受不了,他們用了那啥……想起來了,碘酒,碘酒都澆了好多瓶還是壓不住那難聞的腥臭氣。”
他笑盈盈地說著,看到三個后輩吃癟,有些幸災樂禍。
人愛回憶了,那就是真的老了。
趕山人一輩子在山里折騰,少不了血勇爆發,蒼老得也更快些,到了趙團青這年紀還有精神在山里折騰的不多。
呂律也是一樣老是回憶,他也老過。
三人也跟趙團青一樣,退避到一旁,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
幸好這是在野外,不是在空間環境密閉的地方,等著這股子腥臭消散一陣子后,情況就好了很多。
陳秀清隨手扯了蒿子,揉搓后將自己的鼻子堵住,然后提了侵刀將大爪子的下水給扒拉出來,他回頭問呂律:“律哥,這些東西喂狗嗎?”
“當然!”
呂律也學著陳秀清的樣子,揉了蒿子堵住鼻孔,雖然鼻腔有點微辣,但確實舒服很多。
他將下水拖了過來,將那棵龐大的心臟摘下,用侵刀切成幾塊,送到元寶它們面前。
經過這段時間的適應,幾條狗安定了很多,但是,當呂律將大爪子的心臟送到它們面前的時候,幾條狗崽還是不肯靠近,元寶好一些,試著湊過來聞一聞,卻沒有下口。
“元寶,吃點,吃了以后就不會怕了!”
呂律將肉塊送得更近些,故意用上面的血水擦了下元寶的嘴巴。
元寶被嚇了一跳,但本能地伸出舌頭舔了舔那些血水后,膽子似乎真的壯大不少,又試探性地湊過來聞聞,在呂律的再三示意下,它叼了一塊,放在地上用爪子按著,開始撕扯。
受元寶影響,幾條半大狗崽也圍了過去,湊著聞了好一陣,也在呂律將肉遞過去的時候,各自叼了一塊吃了起來。
事情一下子就變得順暢。
那些肝臟之類的也被呂律分割,拋喂給它們。
在割刀肝上連著的膽囊時,趙團青提點道:“這膽好好留著,回去后等干了,讓大人小孩都吃點,能定神。”
呂律依言,將膽囊取下,也用處理熊膽的方法,用烏娜堪燒出的水蘸燙,然后取了細線,將膽管扎住,掛在一旁晾曬著。
接下來的事情,就順暢了。
幾人配合,將大爪子的皮剝掉,開始剔肉取骨。
呂律看著那粗壯的腿、鋒利的爪、寬大的掌,這些大爪子捕食的武器,是那么的霸氣而有力。
尤其是看到那根鞭,上面布滿了鋼針般的肉刺,讓人看著都不寒而栗。
“這玩意兒,咋長這樣,這受得了嗎?”
陳秀清看得目瞪口呆。
呂律笑道:“這你得找母老虎去問問,問我們,我們也不知道啊。”
他嘴上這么說,心里其實還是知道一些的。
這對大爪子而言,是一種非常奇特的配對方法,叫鎖配。
先進去了,再膨大,然后鎖住,十多分鐘后完成這一過程,再松開。
霸道無比。
據說,對于母老虎而言,也確實是個很痛苦的過程,
但是,疼,才刺激啊!
疼,對母老虎而言,就是刺激排卵的一個過程。
這些東西,跟他們說了也沒用,呂律選擇了開玩笑。
趙團青卻是笑道:“這就是百獸之王。”
頓了一下,他接著說道:“我在藥材公司聽專家說,大爪子才是真正的百獸之王,比起那啥,對,獅子強太多。
大爪子普遍體長兩米以上,最長的接近三米,體重有三百公斤。獅子……獅子好像才一米多,不到兩米,體重也就一百五六十公斤,很少有能到兩百公斤的。
別的不說,這大爪子向來獨來獨往,以一檔十,霸氣無比。獅子那是啥玩意兒?成群結隊的,跟大爪子就不是一個檔次。這樣的鞭,才配得上它們。這可是好東西啊!”
呂律聽完,笑了笑,在誰是百獸之王這一點上,他自己也是大爪子的忠實擁護者。
趙逸和趙茹兩個小家伙也湊到旁邊看著,眨巴著大眼睛看著眼前這龐然大物,他們眼中,有些懼怕,但更多的是好奇,適應了一會兒后,就伸出指頭去戳大爪子的肉,敢去摸大爪子的皮毛。
在趙團青將虎鞭栓了掛在一旁的灌木叢上時,兩個小家伙,也好奇地湊過去看著這奇怪的玩意兒,被趙團青給攆到一旁,可是不一會兒,就又湊了過來。
“律哥,這么多肉和骨頭,帶回去以后,咋辦啊?”
陳秀清更在乎的是后續。
“我留點虎骨泡酒,其它的拿去賣了吧,這大爪子被殺了,還是需要到區上,向上邊報備,肯定有藥材公司來接手,不會放了輕易流落在外。”呂律簡單說道。
“啊……我聽說,這些骨頭泡了酒,能吃一輩子!還有這鞭,更不得了!”
陳秀清有些舍不得,這樣的簡單處理,怕是換不來多少錢。
用虎骨泡上一壇酒,光賣酒,都能賣很長時間,虎鞭向來是男人們熱衷的東西,也能值大錢。就連肉,也是有強筋健骨功效的。
呂律當然知道,利用好了能賺不少錢,而且,越是往后越值錢。
但是,呂律也清楚,這東西其實是個燙手的山芋,越是到后面,越燙手,尤其是到了全面禁獵后。
到了那時候,留在自家手里的虎骨、虎鞭,就連泡出來的酒拿出去賣,也是很“刑”的。
這年頭,殺一頭到處傷人的大爪子,都得上邊允許才行,想要留下來,就得瞞著,可這樣的東西,一般人吃不起,吃得起的,也大都不是一般人,短時間內換不來多大價值,若是被人知道,碰到“用心”的,那就是平白給自己招惹一些不必要的是非。
留點虎骨泡酒自己以后備用就行,大爪子一出,眼熱的人太多,也留不住,遠不如換筆錢,用來做點其它事情更實在。
呂律也不想自己的家因為這些東西,弄得雞飛狗跳。
“就像小呂說的,留點骨頭泡點酒得了,皮毛送到收購站賣了,肉在手里留不住,又不能多吃,送出去賣了,至于其它骨頭和虎鞭,你留不住,也別想著留。”
趙團青笑道:“別給自己惹麻煩。”
他是一個明白人。
“趙老爹,你當年打的那頭大爪子,送到藥材公司后,解刨后是怎么處理的?”呂律更想聽聽他的過往趣事。
“虎肉虎骨很快就有去處,唯獨那張不知怎么處理,可不像現在有收購站收購,開始的時候開價30塊,有意想買的看到沒處理過的骯臟腥臭的大爪子皮,都退避三舍,后來價錢降到五塊。
我心想著買回來鞣制出來,冬天用著舒服,就被我買了,一直用著,我老伴去世那年,我把它給陪葬了,我那老伴兒挺怕冷……”
趙團青說著長長呼了口氣,坐在一旁,抽著旱煙,眼睛瞟向遠處,沒有繼續往下說。
三個年輕人手腳麻利,剔肉剔骨,花了近兩小時的時間,算是把事情給弄結束了。
烏娜堪在燉煮的肉也快差不多了,幾人湊在一起吃大爪子的手把肉的時候,可都沒啥好胃口。
這肉真不好吃,粗糙不說,還一股子酸味、腥味,哪怕有野韭菜和野蔥去腥,也蓋不住。
不過,都已經做出來了,也只能勉強吃上一些,沖著那點藥效。
對付得差不多,將所有東西收拾裝車,幾人繼續上路。
臨走的時候,呂律和趙永柯特意回去遠遠地看了眼那三人,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不知死活。
兩人沒去多管,轉身往回走。
接下來事情就順當了,晚上在山里安然過了一夜。
那么多東西要處理掉,還有不少事情要忙,所以,第二天早上從山里出來,也就沒有直接去秀山屯,直接擇路去了區上。
到了區政府,將獵虎的事情報備,趙團青一家子也將自己想要在秀山屯山里落腳的事情給處理了。
早在解放初就已經開始動員鄂倫春人下山定居,趙團青一家子在這件事情上拉扯了不少時間,終于自愿下山,正是工作人員求之不得的事情,這本來就是有不少優惠條件的事情,不但歡迎他們入住,還另外給了建房的資金補助。
事情在通過電話轉接和嘉蔭那邊的烏拉嘎公社聯系后,很順利地就辦了下來。
至于大爪子的肉、骨頭和虎鞭,直接就被上邊部門跟藥材收購公司接洽后,在呂律要求留下一塊大爪子腿骨后,以三千塊的價格處理,還象征性地每人給了六十塊的辛苦費。
至于虎皮則交給幾人自行處理。
這不用說,直接送收購站,這個時間點,不是趕集的日子,又臨近中午,收購站也沒啥人,倒沒引起多少人注意。
那張近乎完好的虎皮,被以一千二百塊錢收購,這是稀罕東西,有豪客稀罕這玩意兒。
賣大爪子這些錢,分成五分,呂律貢獻最大,被趙團青推崇為獵隊把頭,給他分了一千一百塊,剩下的則由四人平分。
接下來,各自都有東西要處理,趙團青他們的攢下的皮毛山貨要賣,呂律這里也還有棒槌要處理。
那根四品葉的棒槌,在收購點坐鎮的老師傅鑒定下,定為六十七年,也是少有的東西,品相也好,稱重后,有138克,加上那三棵不值多少錢的二甲子,攏共賣了兩千四百塊。
陳秀清堅持不肯平分,只勉強在呂律強押下收了八百塊。
這也把他給高興壞了。
出去一趟,來回幾天的時間,就是一千多塊錢到手。買槍的錢夠了,再加上那些積蓄,似乎建房子也不是啥大問題了。
平日里總喜歡端在收購點張望的吳彪早已經看得瞠目結舌,在呂律和陳秀清兩人分了錢后,立馬湊了過來:“爺們,買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