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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希望呂律和陳秀玉在床上多躺一會兒似地,第二天早上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陳秀玉剛準備起床,就聽到了外邊噼啪的聲響,緊跟著就變成連成片的嘩啦聲。
她支起身子,將窗子推開一條縫隙,看到天空黑沉沉的,豆大的雨點飛落,將房子前的木頭都砸得啪啪作響。
她重新將窗子關好,低頭看看仍然在呼呼睡著的呂律,伸出指頭撥了撥呂律額頭上的頭發。
見呂律眼皮動了下,陳秀玉知道呂律也已經醒了,輕聲說道:“律哥,外面下雨,你多睡會兒……我去給你做早飯!”
剛想掀開被子穿衣下床,就見呂律伸手摟著她腰肢,往下一拖放倒在床上,呂律眼睛都沒睜開,翻身就壓了上去。
“再睡會兒,起來也干不了啥,王大龍他們也不會來上工……”呂律迷糊地說。
“我還得收拾屋子,喂雞喂小飛龍喂猞猁呢!”
陳秀玉可不敢懶床,好好的屋子,就該好好打理。
昨天招呼客人吃飯,留下來需要涮洗歸置的東西也不少。
別看著是新家,但也開始有了一輩子都做不完的瑣事兒。
呂律沒有回答,只是撅著屁股一下下地戳:“別急,再睡會……反正都是啪啪響。”
陳秀玉看他睡眼朦朧的舉動,被逗得笑了起來,只得伸手往被子里幫扶一下。
結果,一折騰,呂律睡著了,陳秀玉也睡著了。
房門傳來砰砰砰的敲門聲,兩人一下子驚醒,翻身坐起。
“律哥,妹妹!”
外面傳來陳秀清的喊聲。
這家伙,哪里是敲門啊,根本就是用拳頭在錘。
陳秀玉慌忙穿衣,然后跪坐在床上對著掛在窗子上的大紅鏡子梳頭發。
呂律則輕輕推開一條窗縫看了看外面,之前還嘩啦啦的大雨,不知道啥時候已經停了,烏云散去,太陽也升起老高。
“都怪你!”陳秀玉瞪了呂律一眼,小聲地說。
呂律笑笑,伸手在陳秀玉屁股上拍了一下,也翻身起床,順便沖著屋外喊道:“清子,伱等等,馬上就來。”
他趕忙穿好衣服,趿著鞋子,一邊扣著紐扣,一邊往外走,將大門打開:“早上下大雨,就睡了個回籠覺,睡迷糊了。清子,你這是過來干啥呢?”
門口,陳秀清背著背簍,手中提著鐮刀,鞋子和褲腿上滿是黃泥,他看看睡眼朦朧的呂律:“今天也干不了啥,我過來就是想約你們上山采蘑菇。”
“采蘑菇啊……”
前幾天在山里練槍,呂律跑了不少地方。
隨著山里溫度不斷升溫,萬物勃發,早在一個月前,呂律就已經看到林子里零散有榆黃蘑出了,只是數量還少。
在每年六月的時候,興安嶺出得最早的榆黃蘑開始生發的時候。
現在又過了那么久,林中的蘑菇早已經到處都是,呂律只是無暇顧及而已。主要也是覺得,現在的蘑菇,賣不上價格。
他才突然驚覺,一轉眼,都到了七月末了。
辮好頭發走出來的陳秀玉一聽到是去山上撿拾蘑菇,立刻高興地答應下來:“撿蘑菇好啊!”然后,她回頭看著呂律:“律哥,咱們就一起去唄。”
這些日子,草甸子上雜七雜八的事情,蓋木刻楞的事兒、田地間的事兒,都在陳秀玉身上,她也沒時間去弄這些。
“去吧,來那么長時間,還沒好好吃過一次蘑菇。”
呂律欣然答應,隨后,他招呼陳秀清:“清子,趕緊進屋,咱們干脆吃過早飯再去。”
陳秀清點點頭,剛抬起腳準備跨進屋里,忽然注意到自己滿腳的黃泥又趕忙退了出來,跑到草地上去擦。
“那么講究干啥,掃一下就完事兒了。”呂律笑道。
“那可不行,那么干凈漂亮的大房子,可不能弄埋汰了,我這要是往里邊一走,一步一個黃泥腳印,太難看了!”
陳秀清說著,甚至跑到小河邊抄水將鞋底鞋幫上的泥洗掉后才又走了回來。
昨天招呼客人,還剩下不少飯菜。
陳秀玉洗漱后,攏了灶火,開始熱飯菜,陳秀清也忙著去添火拉風箱。
呂律也在洗漱后,往草甸子上走,他得看看自己養著的那些梅花鹿。
還沒給它們建鹿舍,下雨只能讓它們在林子里淋著,關鍵是得去看看,有沒被野物傷到。
五條狗很自然地跟在呂律旁邊,每當呂律抬頭朝著林子中張望的時候,它們也停下來張望。
不多時,呂律就看到了林子中的鹿群,正在摘吃著林子里的草葉,十二只都在。
雖然在柵欄內,但在呂律這里,其實跟放養差不多,一直以來都很省心。
十二只鹿,都很健康,這大概就是放養的好處。
草甸子時常有人往來,它們大概是已經習慣了,不再像一開始的時候,稍有響動就跑,那兩只小鹿,還主動跑了下來,只是看到呂律旁邊的五條狗后,又遠遠地站著,不敢靠近。
“律哥……吃飯了!”
陳秀玉清脆的聲音傳來,聽在呂律耳中,是那么地歡快響亮。
“來了!”
呂律轉身沖著對自己招手的陳秀玉應了一聲,然后順著草甸子已經被踩出來的小路跑了回去。
回到木刻楞里,大炕上的炕桌已經擺好飯菜,陳秀清盤腿坐在炕桌邊等著,眼睛還在屋子里四處看,伸手到處摸,連炕席都掀開來看一下。
呂律脫了鞋子到炕上盤腿坐下的時候,陳秀玉端著最后熱好的兩樣菜送到炕桌上,自己也屁股一趔坐到呂律旁邊的炕沿,三人開始動筷子吃飯。
“這屋子,越看越是喜歡!”
陳秀清邊吃邊說:“妹妹,昨天晚上回去,媽纏著我問東問西的,最后都把我給問煩了。”
陳秀玉眨巴著眼睛問道:“媽都問啥了?”
“還能問啥,就是問這房子里咋樣的。在我心里,這屋子只有敞亮、漂亮和舒服,別的我也說不出啥來,我都從灶里找了木炭畫給她在地上劃了半天,她還是聽不明白,我嘴笨,說不清楚,只能跟她說讓她自個來看。”
陳秀清笑道。
“然后呢?”呂律也忍不住問道。
他很清楚,馬金蘭一直未曾踏入柵欄內一步,始終是陳秀玉心里的遺憾。
“沒然后,咱媽啥也沒說,今天早上我說我要來約你們進山采蘑菇的時候,媽又問了,問律哥對你好不好!”
陳秀清在說這話的時候,看著悶頭吃飯,一聲不吭的陳秀玉。
“你回去告訴媽,就說律哥對我很好,能碰到律哥,是我的福氣。”
陳秀玉緩緩抬起頭來,看著陳秀清,紅著眼睛說道。
她的反應讓陳秀清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我也是這么跟媽說的。”
“那就回去再跟媽說一次,這次你告訴咱媽,是我說的。”
陳秀玉話語中充滿果決。
呂律聽得出,陳秀玉心里對自家老媽的關心很感動,雖然鬧了別扭,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但她們彼此之間,又有誰能真正放得下對方。而陳秀玉說這話的目的只有一個,想要告訴馬金蘭:她的選擇沒錯。
還真是倔強啊!
但這份倔強,在呂律聽來,那又是莫大的信任和依賴了。
“這輩子,絕不會辜負你!”
呂律看著陳秀玉,心里默默地發誓。
一頓飯吃得很快,在陳秀玉收拾碗筷、擦炕桌炕席的時候,呂律弄了些飯菜去喂五條狗。
吃剩的飯菜,比起熬出的苞米面、土豆、紅薯、南瓜之類,可好太多。
隨后,他從仙人柱里邊取了請白狗剩幫忙編織的背簍出來,在陳秀玉收拾好鍋碗瓢盆,鎖好大門后,三人一起朝著柵欄大門走。
五條狗在呂律進山這段日子,一直留守在草甸子,那感覺像是憋壞了,看到三人一動,老早跑到柵欄門口等著,在呂律走到的時候,沖著呂律又是搖尾巴又是哼哼,不停地撲騰,生怕呂律不讓它們出去一樣。
呂律伸手在每條狗腦袋上揉了揉,柵欄門一打開,它們立刻一溜地往剛開啟的門縫中擠了出去,然后順著柵欄往山坡上沖。
跑上去一段后,又回頭看著呂律三人,看到三人也往山坡上走的時候,元寶領頭一路沖到山脊上,沖著山野狂吠幾聲,大有一種“終于出來了”的舒暢感。
一路順著山脊上的柵欄走,順便檢查柵欄的情況,二十多分鐘后,三人進入山林。
身為山里屯子里的人,都知道大雨過后,水汽在林中氤氳的時候,是蘑菇萌發最快的時候,因為大雨影響,下不了田地的人,有不少都進了山里。
蘑菇,這樣的山珍,對于山里人,是這時節最好的美味。
一來可以采摘一些回家里吃,吃不完的曬干保存,到冬季的時候享用。
二來,區上每天都有城里人或是外地人前來收購,運往別的地方去販賣,這東西的價格,可比不少山野菜要貴得多。
每走一段,總能聽到林子里傳來說話的聲音。
碰到熟人,免不了打聲招呼,然后各往一邊,碰到不熟悉的,也是相視一笑,再次分開。看到沒啥好感觀的人,腦袋一偏,或是裝作沒看見,繼續各走各路。
都是屯子周邊的地界,大家都熟悉無比,別說是大人了,就連小孩子,也能很清楚地知道,這周邊山林,在哪片林子什么蘑菇多。
按照這種找法,跟人碰面的情況自然也多。
晃悠一個多小時,本就出來得比別人慢了很多的三人悲哀的發現,蘑菇沒看到到啥,嘮嗑的次數倒是不少。
得,往更深的山林里邊走吧。
元寶它們幾條狗歡快地在前面開路,三人再繼續深入兩三里地的松林里,終于漸漸安靜下來。
“猜猜看,我撿到了什么蘑菇?”
陳秀玉第一個在林間厚厚的松針和雜草間有了發現,眼疾手快地撿拾起來,放在身后藏著,調皮地問呂律。
呂律沒有立刻回答,偏頭在周邊掃了一眼,隨即笑道:“你撿到的是紫花臉。”
陳秀玉一下子嘴巴就嘟了起來:“你咋知道?”
呂律沖著一旁的雜草縫隙掘了掘嘴:“因為我也看到兩朵了。”
紫花臉,蘑菇的一種,它需要黑色的泥炭土、需要潮濕溫暖的環境,哪怕是后世幾十年,呂律也沒聽說過有誰能人工種植。
它可是蘑菇中的精品,和這山里的細鱗魚、天然的木耳、猴頭菇,那在后世是被譽為深山四寶的好東西。
呂律走上前兩步,將草叢縫隙中藏著的緊挨在一起生長的兩朵紫花臉撿拾起來,將泥巴清理干凈,在背簍撕了一些青翠的松針墊在背簍底上,然后才將兩朵檢查后確定沒壞也沒遭蟲的紫花臉放入背簍。
陳秀玉也將手中的兩朵清理出來,剛跟呂律的兩朵放在一起,又聽到陳秀清叫了起來:“我也撿到了!”
感謝書友小馬哥愛甜甜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