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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在內蒙的索倫牧場當過牧馬人,見得多一些而已。”
金家寶咧嘴笑了下,露出一口經常抽煙熏得黃黑牙齒。
索倫牧場,那可是軍墾之地,又叫索倫軍馬場。
在那種地方當過牧馬人,經常跟馬接觸,其中不乏軍馬,對于馬的好壞,自然有相當高的認知。
金家寶的話,無疑是對追風的一種肯定。
“就是這馬,太瘦了些,沒打理好?”金家寶有些感嘆地說:“這要是伺候好了,那就太漂亮了。”
“現在還好一些,天天苞米、豆餅不斷,剛買來的時候,簡直就是皮包骨頭。”
這些時日,呂律對追風可沒少用心,苞米、豆餅都喂了不少錢的了。
馬無夜草不肥!
馬匹的活動量大,沒有充足的草料供給,是很難養壯的,呂律深知這一點。
為了讓追風早點壯起來,他也是煞費苦心。
“你從哪兒買的?買了多少錢?”金家寶好奇地問。
“就在區上趕集的時候買來的,花了一百三十塊錢,買來有半個多月了。”呂律如實說道。
“這運氣可以啊,一百三十塊錢,還是在區上,你這可是撿到寶了。”
金家寶一臉羨慕:“難得碰到這樣的好馬,今天我給你好好打理一下。”
說著,他用手撈向追風左前提,手還沒碰到呢,追風已經嘶鳴一聲,跳向一旁,雙蹄不斷踢踏,根本不讓近身。
金家寶跟著又繞往后邊,呂律趕忙提醒:“大爺小心,這馬會踢人!”
金家寶點點頭,試探著伸手,追風后踢立馬就蹦起來,左后腳翻踢,跟著又是右后腳,最后又是一雙后腳同時翻踢。
招牌的三連踢,呂律這是第二次見到了,這動作極快,其中的力量更是不容小覷。
金家寶早有防備,一見追風有動作,趕緊跳往一旁,哈哈笑了起來:“這脾氣不得了!”
“沒點脾氣,也成不了好馬!”呂律笑道。
“這話沒錯……伱碰它不踢你?”金家寶偏頭看著呂律。
呂律伸手抓住追風前蹄,追風沒有蹦跳,在呂律稍稍用力后,追風很順從地將前蹄給抬了起來。
放下前蹄后,呂律又繞到追風身后,這次他不敢大意,也是真擔心追風會踢到自己,只是,手碰到追風后蹄的時候,追風只是抖了下,小挪一步,并沒有反抗,在呂律抓著它左后蹄稍稍用力的時候,也跟著提了起來。
“嘖嘖……”金家寶咂咂嘴,連連稱奇:“這馬果然是被你馴服了,這都認主了……今天這馬掌,還得你自己來釘。”
“啊……”呂律愣了一下。
“這馬性子烈,只聽你的,外人近不得身,只有你是最適合的,將馬生生綁起來,我相信你也不愿意看到那種情況吧!”
“可是,我不會啊!”
“不會我可以教你啊,反正你以后少不了要伺候這馬,多學點也沒關系。”
聽金家寶這么說,呂律想了想,覺得也是。
這馬注定要陪伴自己不少時日,總不能老是牽著追風往金家寶這里來。
金家寶年歲也大了,還真不一定能招架得住。
釘馬掌也是個技術活,學會了沒啥不好。
何況,有老師傅專門指點,也是個難得的機會。
“那就我來吧!”呂律當即點頭。
金家寶很快回了屋子,找出來修馬掌的平口鏟刀,打磨馬蹄用的矬子、還有釘釘子的小錘以及一串人工鍛造的四棱馬蹄鐵。
在金家寶的指點下,呂律先抬了追風的左前蹄,將之前老舊的馬蹄鐵拔掉,用平口鏟刀,小心翼翼地一點點修整馬蹄。
初次嘗試,他不敢用太大勁,生怕割到追風蹄子內包裹著的新肉,又怕鏟得太猛,出了沒法彌補的缺口。
好一會兒后,終于修出一只馬蹄,呂律也弄出了一身汗。
用銼刀打磨平整,又用金家寶遞來的馬蹄鐵比了大小,選了合適的,用釘子釘上,把冒出蹄殼的多余部分剪掉、打磨,總算是完成了一只。
如法炮制,有了第一只蹄子的經驗,呂律接下來就輕松了很多,四只馬蹄完全釘好馬掌,花了呂律差不多一個小時才算完成。
好在,整個過程中,追風表現的非常配合。
打了個響鼻,追風在地上踩著小碎步,適應著新換上的馬蹄鐵,甚至還跳了幾下,顯得很興奮。
“你小子聰明……”
金家寶在一旁圍著追風轉了一圈,滿意地點點頭:“雖是初學,但是一點就透,比不少養了多年馬的人強。”
“還是您老指點有方!”呂律謙虛地說:“大爺,你那把鏟刀,能不能賣我?”
剛剛在用的時候,呂律對那把平口鏟刀的鋒利可是深有體會。
切馬蹄上的堅硬角質,都不用太大力氣,輕易就能切下,是個好東西。
“你小子……這是學會了釘馬掌,還想連我吃飯的家伙也一起帶走啊。”金家寶瞪著呂律說道。
“大爺,你別誤會,我只是想著,以后自己修馬掌,也得經常用,想給自己備個趁手工具,這是把好刀!”呂律連忙解釋,生怕惹了老人不高興。
“行了,我逗你玩呢。”
金家寶笑道:“我上年紀了,也沒那么大力氣來做這些事兒了,這些是我在索倫牧場就用的好東西,材質都是頂好的,你想要的話,就帶走吧……十塊錢!”
在呂律都以為金家寶是要送給他的時候,卻突然話鋒一轉,跟錢掛上了鉤……呂律不由微微愣了下。
只是十塊錢而已,東西好用,呂律倒也舍得。
他當即二話不說,從懷里掏了一張大團結遞給金家寶。
金家寶見他這么痛快,忽然又不接錢了,只是感嘆一聲:“陪了我多年的東西,這輩子,怕也是很難再碰到這樣的好馬了,送你了!”
金家寶說著,將鏟刀小心地用布包裹好裝袋子里邊,又取了一副他親手打造的馬蹄鐵和一些釘馬掌的釘子,一同裝袋子里邊,遞給呂律。
呂律伸手接過:“謝謝大爺!”
他自己也老過,知道上了年紀的人,總愛念舊。
身邊的人或物,只要看到,總能想起自己的一些過往。
就如同他一樣,重活一世,明明有更多的選擇,卻依然惦念著陳秀玉,想著要回到這片深山一樣,這是他難以割舍的情感,是最寶貴的東西。
有些情感,不是說想丟掉就能丟掉的,更不是用錢能衡量的。
這把鏟刀,對于金家寶而言,又何嘗不是這樣。
他應該是想著呂律能繼續好好利用這把鏟刀,用在給好馬修蹄釘掌上。
這老人,在索倫牧場的時候,也有很多他難以忘記的事情吧。
牽著馬離開洄龍屯,身后跟著的追風,四蹄踩在土路上,踢踏作響,非常輕快。
回到草甸子后,呂律將馬鞍放在它身上,追風沒有抵抗,任憑呂律系好肚帶,他咬牙踩在馬鐙,翻身坐到馬鞍上,輕輕一抖韁繩,追風開始在草甸子上小跑起來。
這大腿,這屁股,缺虐。
得虐出老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