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村子不是房屋座座挨在一起才叫村子。
一個村子是一座大山里面所有居住在里面的人組成的。
他們的房屋并不是相互挨著的。
說是村口,其實說是山腳才貼切。
一條水泥公路直插深山,沿途走著,可以偶爾看到樹林或者竹林之間有房子冒出,不多,最多三兩戶。
有小路通往這些房子。
在這些小路旁邊是農田,田里面種著的是時令農作物。
武紅玉沒有跟著他一起,進入了村子之后,她就說要去一趟祠堂,按照現在來看的話,就是村辦公室。
余千也沒在意,他打算先在這里逛逛。
這里很不對勁。
沒有在意武紅玉,余千順著公路朝著村祠堂走去。
不遠,也就是在路的盡頭而已。
走在路上,有老人在地忙活,有婦人溪水洗衣,有孩童抱著大黑狗在溪水里面浮水。
有小孩鳑鲏一手,螃蟹一爪,不一會小小的水桶就裝了大半。
引得旁邊的小女孩一陣艷羨。
小孩很得意,于是更加的賣力的抓起了螃蟹小魚小蝦。
但時不時目光會落在一個蹲在溪水中間一塊大石頭上的大哥哥。
大哥哥好高,蹲著都比他老爸高。
長的也好看。
“外鄉人?”
一個小孩從溪邊蹦跳了過來,很穩當,沒有要摔的意思。
“嗯。”
余千望著在孩子們腳下游曳躲避的魚蝦,這些小孩子不是每個人都有捉魚蝦的技術。
“你不下水捉魚?”轉頭看向了蹲在他旁邊的小孩子,孩子差不多七八歲,要比溪里面的孩子要大上不少。
“幼稚把戲,等他們捉完之后,我去拿兩條就可以了,他們也不在意。”孩子無所謂的說道。
說出來的話很輕描淡寫。
余千笑了笑,還是一個孩子王。
“你來我們村干啥?走親戚?還是找老婆?”孩子抬頭看著青年,模仿起大人說話的樣子,微微瞇起眼睛。
陽光映射在孩子臉上,在陽光的映射下孩子的表情有些滑稽。
“找老婆,不過不是找自己的。”余千想了想說道。
“不是自己的老婆?那找個什么勁。”孩子有些不解的問道。
“又沒有規定不能找別人的老婆。”余千回答道。
聽起來怪怪的,孩子撓了撓頭:“感覺聽懂了,又沒有。”
“能聽懂就有鬼了。”余千隨手從溪水里面撿起一根狗尾巴草放進了嘴里面。
孩子看著余千嘴里的狗尾巴草,欲言又止,但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說什么,他抬頭看了看天色,站起身拍了拍手,然后鬼使神差的拍了拍余千的肩膀,一副老成持重的語氣說道:“外鄉人,天黑之前找個地方住吧,要是晚了可就沒機會了。”
說完,孩子搖了搖頭,轉身背手打算離開這塊青石。
“對了,你那根狗尾巴草是別人用來擦屁股的……”
孩子回頭點指余千嘴里的尾巴草說道。
余千動作微微僵硬,尾巴草從嘴里掉落,他看著從青石上面跳到溪邊的小屁孩,有些無奈。
腹黑的小屁孩。
孩子搖頭晃腦的朝著自己家趕去,現在差不多四點了,天要黑了。
再不回去就得挨揍了。
其余孩子見他走了,也紛紛離開了溪水上岸,在平分了戰利品之后就各自回家了。
平分戰利品,余千也有份,是一只螃蟹和兩條小魚和一條黃鱔。
四樣東西,被狗尾巴草穿成了一串。
余千提溜著戰利品,摸著下巴,覺得還不錯。
這些小孩,人品還不錯。
無頭村,公路的盡頭。
一座祠堂佇立在一片芭蕉林當中。
武紅玉扛著女生,將她扔進了祠堂里面。
祠堂的大門關閉,從始至終,武紅玉沒有從大門的縫隙當中看出一點想要的東西。
有的只是黑暗,深邃的黑暗。
“小玉啊,回來了,怎么不先來看看我啊?”
芭蕉林外,一個拄著拐杖的老人,滿臉慈祥的看著武紅玉。
“少在這里假惺惺。”
武紅玉看著來人,眼眸陰沉,神情充滿了仇恨。
來人就是村長,將她愛人送進祠堂的村長。
“今天的河魚格外的好吃,要不要一起來吃點?”老人似乎沒有聽到武紅玉的話,轉而繼續說道。
武紅玉冷冷的看著老人,一言不發。
“唉……小玉,你何苦這樣?”老人望著武紅玉,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
“那個年輕人是你的指望?”
一只螃蟹,兩條小魚,一條黃鱔,一共四樣物品。
意思很簡單,奉勸那個年輕人不要摻和進來,這里是無頭村,想要在這里做一只橫行霸道的螃蟹,是行不通的。
武紅玉眼眸微微瞇起,想了想,沒有說話,如果他去招惹上了那個年輕人,那可能就不需要動手了。
“看來是了。”察覺到了武紅玉的表情變化,老人點點頭,算是明白了。
武紅玉臉色微微變了變了:“你想對他出手?”
“怎么會,我這一大把骨頭了,哪里有這功夫,我最多是讓他自己離開。”老人笑了笑。
“前提你要有這個本事。”武紅玉直勾勾的看著老人。
“小玉,你還是低估我了,我畢竟是這個村子的村長。”
老人臉色上露出一抹笑容,不遠處吹來一股風,芭蕉被吹動,完好無損的芭蕉葉突兀的變成了細縷。
武紅玉瞳孔微微縮了縮,退后了幾步,但很快她鎮定了下來:“你大可以試試看。”
“那就試試看。”老人點點頭,隨后轉身離開了。
風消失了,芭蕉林不再搖晃,但整片芭蕉林的芭蕉葉都變得稀碎。
望著離開的老人,武紅玉陷入了沉默,她回頭看向了祠堂,這個村子的源頭。
一切的緣由都從這里開始。
名額得到了,但似乎她還是沒有辦法打殺老村長。
差距好像有些大啊……
沒有獲得名額的時候,她看不出來,獲得之后,她有些絕望……
看著這座老祠堂,武紅玉百感交集。
“為什么會那么難……”
武紅玉喃喃自語著,望著落下去的余輝,她有些失神。
走在小路上,提著四條河鮮,余千走的不快。
今天有月亮,皎潔的月光落在地面上,使人可以看得清前方的道路。
余千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影子,跟武紅玉說的一樣,影子失去了頭。
很詭異的一種現象,余千沒有感覺到什么靈異。
抬頭看著天上那輪圓月,回想起那個小屁孩說的話。
雖然不多,且虎頭蛇尾的,但里面的意思,余千還是聽出來了。
外鄉人還是自覺離開這里比較好。
別人的媳婦找什么勁?
看著狗尾巴草上的螃蟹魚黃鱔,余千笑了笑,隨手將其扔在路邊。
背負雙手,朝著大道上走去。
可走了一會,余千忽的頓了頓,后腦勺上突兀的出現了一只紅色的眼球。
眼球微微轉動,隨后直勾勾的看著身后一個赤腳的白衣女人。
女人低著頭,頭發遮臉看不清容貌。
“鬼?”余千皺著眉,看起來是鬼,可自己身上的厲鬼卻沒有什么異常。
如果周圍有厲鬼,身上的厲鬼會有感覺,不論厲鬼的恐怖程度是高是低。
但這個突兀出現在身后的女人,余千沒有感覺到一點東西,可以確定不是活人,但……
余千猶豫要不要回頭,可就在猶豫的時候,他后腦勺上的眼睛突兀之間不見了。
余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那里缺失了一大塊的血肉。
皎潔月光下,余千臉色陰晴不定。
那顆眼球不見了,跟他的聯系消失了。
這代表著,這只厲鬼不再屬于他了。
后腦勺上的傷口慢慢的開始恢復。
余千低頭看著影子,忽的瞳孔縮了縮,無頭的影子有了頭,只不過是個女人的頭。
“什么時候……”
看著自己腳下的影子,余千意識到一件事,他可能要出事。
因為他發現,影子已經不再跟他保持一樣的動作了。
月色之下,影子一動不動,余千眼眸轉動,心里有一股不太妙的感覺。
忽然,余千猛然往后大退了一大步,地上的影子舉起的手抓了一個空。
影子和自己脫離開。
余千望著自己的影子,男人的身體,女人的頭顱,組合起來說不出的怪異。
“給你一個機會,現在離開無頭村,我可以放你離開。”
遠處山林之間,一個老人背著手望著余千,淡淡的開口說道。
影子緩緩的站了起來,周圍的溫度開始下降。
“這里不是你能參與的,不管武紅玉給了什么好處,你都要明白一件事,人得活著才可以拿到好處。”
“所以你的選擇是什么?”
“離開還是死在這里?”
老人說的很平淡,但卻帶著一種毋庸置疑的口吻。
仿佛余千要是不聽,他就會死。
聽著老人的話,看著眼前的影子,余千忽然笑了。
“老東西,你以為你是誰?”
“張洞?還是羅千?”
余千拍了拍手,望著老人。
“哦?這么說你是想死在這里了?”老人瞇起眼,目光變得危險起來。
“嗯,請你務必弄死我。”余千無比認真的點點頭。
“好。”老人笑了起來,下一刻余千前面的影子動了。
然而下一秒,老人臉色大變。
周圍天地轉換,月色消失,黑暗籠罩所有。
有黑點在空氣當中閃爍,老人額頭滲出熱汗,周圍的溫度瞬間升高了幾倍。
極其炎熱。
老人張了張嘴,看著那個單手抓住影子,一把扯掉影子頭顱的青年,他嚴重懷疑自己陷入了一個幻境當中。
余千隨手丟掉影子的身體,影子快速的趟回地面,且出現了頭顱,這次是他自己的頭顱。
伸手穩了穩差點掉落的腦袋,余千咧嘴看著老人。
“務必弄死我。”
聲音在老人旁邊響起,老人猛然轉頭,卻發現他的旁邊不知道什么時候也站了一個余千。
老人有些迷茫,看了看不遠處的余千又看了看旁邊的余千,有些疑惑,怎么會有兩個余千?
“你愣著干什么?弄死我啊?”
不遠處又一個余千出現,一巴掌將那個白衣女人給拍進了土里,預想當中女人將泥土砸出一個大坑的場景沒有出現。
女人直接沉入了泥土當中,就跟掉進了水里一樣,那些泥土甚至還撿起來一些。
老人看的一愣一愣的,愣是沒有看明白這是發生了什么情況。
余千一巴掌拍在了老人的肩膀上,神情戲謔:“你剛剛說什么來著?”
當余千的手觸碰到老人的瞬間,老人臉色徹底變了,身體里面的厲鬼全部陷入了沉寂。
“你……你做了什么?”
“等我到你面前我就告訴你。”
話音落下,老人的腳下突兀的伸出了幾雙燃燒著的鬼手,一把將老人給抓進了鬼湖里面。
余千活動了一下脖子,視線有些歪斜,余千連忙扶正了腦袋,這才沒有讓腦袋掉下去。
“控制影子,然后影響本體,厲鬼手段倒是不錯……可惜……就是太嫩了。”
老人不是本體,他在展開鬼蜮的時候就發現了,本體在哪里,不清楚,但想來是在那個祠堂了。
等會去推平祠堂就可以了,不需要太麻煩。
本來想著在這里逛一下,等拿到了鬼新娘的腦袋,他就離開這里,不去參與他和武紅玉的爭奪。
可這個老東西似乎拎不清。
沒事過來搞他干什么?
這下好了,攤上事了吧。
余千嘆了一口氣:“都那么大年紀了,就不能好好的活著嗎?”
隨手捏碎手中的人頭影子,這只是一個被映射出來的靈異而已,不是厲鬼。
而這個影子的本體應該就是鬼新娘的頭了。
影子被捏碎,余千的腦袋也在同一時間被捏碎。
不過沒事,余千有很多。
“等著。”
余千看向了祠堂的方向,眼眸陰沉,下一刻,鬼蜮化虹,朝著祠堂趕去。
芭蕉林處的祠堂,大門怦然打開,一個老人臉色陰晴不定的走出祠堂。
他望著一個方向,眼中滿是驚駭:“這是什么怪物,身上駕馭的什么厲鬼。”
駕馭了七只厲鬼,并且掌控了一半祠堂的他,居然見面就死。
當青年將手放在他肩膀上的時候,他身上的厲鬼瞬間沉寂了下去,他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惹麻煩了……”
老人知道,他這次莽撞了,這個外鄉人,實力恐怖到讓他無法理解。
“不能坐以待斃,我得再去駕馭更多的厲鬼。”
老人咽了咽口水,連忙轉身回了祠堂,七只厲鬼不夠,那就八只,九只,十只,只要厲鬼駕馭的夠多,就沒有不能處理的事情。
祠堂大門怦然關閉。
而隨著老人進入祠堂,祠堂外,余千從一顆芭蕉樹后出現。
武紅玉眼睛死死的盯著祠堂,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剛剛村長是從祠堂里面出來的?
這意味著什么,武紅玉很清楚。
這意味著,村長已經可以隨意出入祠堂,他掌控了祠堂,而她還沒有,只是剛剛獲得可以掌控的機會而已。
她現在懷疑,她能獲得這個機會,還是因為村長讓她獲得的機會。
不然她根本不可能獲得。
就憑借村長可以隨意進出祠堂,就說明他可以隨時弄死她。
什么勢均力敵,什么相互對立,根本不存在,她一直都在村長的掌控當中。
武紅玉望著祠堂,眼中充滿了絕望。
老謀深算的老畜生……
余千靠在芭蕉樹上,眼眸微微瞇起,看著這座祠堂,確實不太一般。
祠堂周圍的影子是只厲鬼,恐怖程度還不清楚。
祠堂這個建筑本身也是一只鬼,恐怖程度同樣不清楚。
余千感受不到兩只厲鬼的靈異,但可以確定是厲鬼,因為它們觸發了鬼差的殺人規律。
它們落單了。
現在余千在想,要不要直接過去將祠堂和影子鬼一起給抓了,估計等會那個老東西就得傻眼了。
想了想,余千覺得這個想法很好。
于是,他走了過去。
“別去,危險!”武紅玉連忙提醒余千,祠堂的周圍極其危險,只要靠近一定的距離,就會遭受莫名其妙的襲擊,避無可避的那種。
“閉嘴。”
余千懶得和這個女人多廢話,他徑直走到了祠堂面前,當他的腳踩上祠堂周邊影子的時候,那些原本蠢蠢欲動的影子瞬間安靜了下來。
直接就被鬼差給壓制了。
一點浪花都沒有掀起來。
武紅玉無比詫異的看著這一幕,想不明白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情況。
那只厲鬼呢?
怎么不襲擊余千?
難道不在家?
余千可不管武紅玉在想什么,他伸手觸碰上了祠堂的大門,下一刻,武紅玉睜大了眼睛,無頭村的村長愕然的看著余千和武紅玉。
村長僵硬的轉頭看了看周圍,一片綠芭蕉,涼風吹過,有些冷。
祠堂呢?
那么大一座祠堂呢?
村長在風中凌亂,武紅玉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余千瞇眼望著村長的身后,那里有一張八仙桌,八仙桌上擺放著貢品。
而貢品供奉著的東西,是一個容顏絕美的女人。
不過,這個女人只有一顆腦袋,且還是閉著眼睛著。
“找到了……”余千露出一抹笑容。
那張臉他很熟悉,跟鬼畫里面的女人一模一樣。
鬼新娘的人頭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