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度不笑了,兩眼盯著李守,片刻之后一字一句地喝道:「我為什么要在書院設立獎勵?因為那些學子都是人,他們都需要吃飯!」
「你李守世代富甲一方,家里良田千畝,哪怕是你做官一文錢俸祿沒有,你一輩子也不會少一口吃食、少一件衣穿!」
鑒于大環境如此,
「但是書院那些學子呢?他們當中大多數人都是家里的頂梁柱。你知道有多少家庭,就為了一個希望,舉全家之力供養一人嗎?他們不僅要養活自己,還需要養活全家的人,若是沒有足夠的錢,你讓他們怎么生活!」
李守被突然發怒的韓度鎮住,緩了幾息時間他才回過神來,諾諾地道:「他們的生活,不是有著薪俸嗎?書院的薪俸那么高,難道還不夠他們生活?」
韓度呵呵一笑,坐著抬眼看著李守。書院的俸祿當然足夠生活,畢竟在整個京城當中,書院先生的待遇都是相當的炸裂。
他們不需要去賃屋居住,書院直接就提供房舍。
他們也不需要付出吃飯開銷,書院飯堂直接就提供免費的飯食。飯堂每天菜肴花樣繁多,幾乎不存在有人吃不慣或者是吃膩了的問題。
而且,不僅僅是先生本人,就算是他的家人全部都可去飯堂吃免費的飯食。
書院還會為先生們每季度提供兩套衣衫,出行也可以申請專門的車馬。
衣食住行,書院全部包了。
再加上每個月的俸祿,足以保證每個先生和他們的家人都生活得很好。
「既然你都能夠接受書院的高俸祿,那為何就看不慣書院的獎勵呢?」韓度反問一句。
李守提高聲音喝道:「這一樣嗎?」
韓度撇撇嘴,道:「這重要嗎?有著獎勵,才能夠吸引更多的人持之以恒地去鉆研學問;有了獎勵,才能夠保證他們能夠心無旁騖地去鉆研,而不用去擔心生活中的瑣事。讓他們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鉆研學問上,這難道不是在光大天下文風嗎?」
李守雖然不甘心,但是也不得不承認,比起他那太過理想化的想法,韓度此舉才是真正的將學問發揚光大。
韓度笑了笑,淡淡地看了李守一眼,道:「我知道,你就是在擔心因為有獎勵的存在,將來會有越來越多的學子選擇書院,而不是國子監。你在擔心,將來的某一天國子監不會再有一個學子,就此消亡,是吧?」
李守沉著臉色沒有說話,不過他的表情足以清楚明白地表明,韓度說的沒錯。
頓了頓,韓度緩緩開口:「可是你想過沒有?這世上不管什么都不會是一成不變的。就那你奉為圭臬的學問來說,也是在不斷地變化。你看看最初的論語和現在的,還是一樣的嗎?」
現在的論語和最初的當然不一樣,從春秋時候開始一直到現在,雖然名字還是論語,但是其中的內容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變化。
兩手比畫幾下,韓度繼續道:「更合理的學問總是會將守舊的那些覆蓋替換掉,論語如此,國子監亦會如此。你與其在擔憂書院將來會把國子監替代,還不如現在開始求變,為國子監找出一條將來的出路。」
「出路......」李守眼睛猛地亮起,隨后又暗淡下去。
為國子監找出一條出路,這話說起來容易,但哪有那么簡單?
「舅舅一向足智多謀,不知道能不能幫李愛卿一把?」半天沒有找到機會插話的朱允燁突然出聲。
李守聽得渾身一震,滿眼期待地看向韓度。
韓度埋怨地瞪了朱
允燁一眼,讓他不好意思地干笑著撇過頭去。
這件事哪里有朱允燁說的那么簡單?好似只要是自己出馬,揮揮手就能夠解決這個問題似的。
可是哪里有這么容易?
韓度回頭看向李守,見他滿臉期盼地望著自己,兩手一攤無奈地道:「我對四書五經又不懂,你向我要辦法,這是問道于盲!」
李守眼神暗淡下去,他剛才的確是病急亂投醫了,以為韓度能夠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現在看來,一切還是要靠他自己。可是,國子監將來的出路究竟在哪里??
李守陷入迷茫當中。
韓度可是不肯吃虧的人,剛才被朱允燁給坑了。雖然這個坑被自己巧妙避開,但是不回敬一下,可不是韓度的風格。
「皇上內庫頗為豐厚,不如就拿些錢出來支持國子監吧。這樣國子監群策群力之下,或許還真的能夠找出一條路來。」
「啊???」朱允燁頓時笑不出來了。
李守聽聞之后,也不管什么銅臭不銅臭了。現在若是國子監沒有足夠吸引學子的東西,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被書院把人搶光。
如果沒有新的學子加入,國子監就要直接消亡了,還銅臭?到時候,就算是把銅臭鋪滿整個國子監,都未必能夠讓國子監起死回生。
「皇上!!!」
見李守滿眼激動的望著自己,朱允燁心里十分后悔剛才的冒失。
朝著韓度瞟了一眼,見他正在低著頭,端著茶杯淺笑品茗,一副心情十分暢快的樣子,朱允燁再一次對舅舅的小心眼,有了一個更加深刻的認識。
面對李守灼熱的目光,朱允燁咳嗽兩聲,極不情愿地道:「國子監的確是需要支持,那朕就每年拿出五萬貫吧。」
五萬貫啊,而且還是每年五萬貫!朱允燁只感覺一陣肉痛。
可是這對于李守來說,卻顯得太少了一點,他回頭看了一眼韓度。
韓度回應李守一個白眼,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
李守只好重新朝朱允燁道:「皇上......書院可是每年三十萬貫......」
朱允燁怒了,朕都給錢了,你竟然還嫌少?
「可是朕卻沒有給書院一文錢!朕可只把錢給了你國子監,若是還嫌少,那朕就干脆不給了。」
李守尷尬一笑,不敢再要求太多,生怕皇上真的一毛不拔。
連忙拱手行禮,不好意思地道:「那臣就替國子監所有學子和教諭司業,拜謝皇上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