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康十五年,八月二十四日,朱標駕崩于乾清宮,廟號太宗。
朱標在位之時,國力強盛。
北掃草原,使蒙古諸部徹底臣服,再也不能威脅中原。東擊倭國,亡其宗廟滅絕其種。西御帖木兒帝國,使其分崩離析,從此雄風不再。
朝廷方面,一改洪武年百官低俸祿的狀態,建立廣廈萬千徹底解除百官賃屋之苦,讓普通官員只靠俸祿也能夠優養其家,解決后顧之憂。大力打擊官員貪腐,一手高俸祿和官邸,一手密室和監察制度,讓貪官污吏無所遁形。
百姓豐衣足食、安居樂業,并且全面擴大縣學,盡力給予稚子幼童一個讀書的機會。
朱標自從即位以來文治武功,是卓有成就!在耆老軍民當中的威望,甚至超過了高祖皇帝。
次日,太子朱允燁在百官的擁戴下即皇帝位,奉韓景云為皇太后,封太子妃為皇后,封朱允煜為恭順王。
朱標的死受到打擊最大的其實是韓度。
韓度全家深陷囹圄之時,是朱標仗義出手,韓家五口才撿回來一條性命。在韓度惹怒高祖皇帝之時,是朱標代為轉圜,才讓韓度一次又一次地躲過了老朱的責難。
對于韓度來說,朱標不僅僅是皇帝,也是對自己愛護有加的摯友。
雖然最近朱標所作所為,對自己多有不信任之處。但是韓度卻還是選擇相信朱標,堅信他不可能對自己不利。
事實也證明韓度的想法沒錯,朱標若不是身有惡疾,不是為了穩定地把江山社稷交給下一代,他根本就不會在朱棣的事情上反對韓度的提議。
韓度這一生,有一半的時光都是在和朱標產生交集。
朱標的離去,甚至讓韓度一度失去了人生的目標,什么事情都難以提起他的興趣。
朱允燁以皇帝的身份第一次召見韓度,看到神色憔悴至極的韓度,朱允燁都忍不住慌了。
下意識站起,緊張地問道:“舅舅,你這是怎么了?”
韓度想要笑一下,可是扯動臉龐卻露出一副慘然之色:“皇上,臣就是最近情緒不佳,沒事的。”
“這叫沒事?”朱允燁情不自禁地高呼一聲,立刻吼道:“快傳太醫!”
“皇上,不用如此麻煩。”韓度拱手想要阻攔。
卻被朱允燁堅定地揮手,“舅舅都病成這個樣子了,為何不派人前來告訴朕?”
“我這不是病了”
可朱允燁不由韓度分說,直接把太醫叫來。
韓度無奈,只能夠讓太醫把脈診斷一二。
太醫把脈之后,朝朱允燁說道:“皇上,鎮國公應該是最近憂思過度,夜里失眠多夢,以致于氣血有些虧空,臣開一服藥按時吃之后,就會無礙的。”
等太醫開好藥方,韓度接過,點頭道:“多謝。”
“鎮國公客氣。”太醫笑著回應了一下,便向朱允燁請辭離開。
等太醫走了之后,朱允燁滿臉關切地嘆道:“舅舅還需要多加保重身體啊,往后朕需要仰仗舅舅的地方還多。”
“皇上客氣了,臣年老力衰,恐怕很難為皇上出力了。”韓度舉動遲緩,低頭慢慢地朝著朱允燁躬身一拜。
朱允燁年輕力壯,除了繼承朱標的那張國字臉之外,和朱標的身寬體胖完全不同。肩寬胸闊,身體健碩,筆直地坐在龍椅上,有著迫人的威勢與霸氣。
“舅舅過謙了,朕雖然年輕,但是畢竟經驗不足。”朱允燁邊說邊站起來,“而舅舅歷經兩朝,深得高祖皇帝和父皇的信任。往后朕若是有行差踏錯的之處,還需要舅舅多多費心。”
“皇上,今時不同往日,時移事移。大明每天都在進行著日新月異的變化,以往的經驗放到現在不僅可能不會有絲毫用處,甚至反而會成為捆住大明繼續向前的腳步。”
說著,韓度直起身來,擲地有聲的道:“皇上,行差踏錯不可怕,可怕是沒有踏出去的勇氣。只要皇上敢于大踏步前行,就算是走錯了又如何?”
“大明富有四海,囊括八方,有實力有能力支撐皇上的任何夢想!錯了大不了多試幾次,皇上總能夠找到最為合適的路子。”
朱允燁越聽,心里越是忍不住興奮起來。
這話說的太霸氣!
原本朱允燁以為韓度會倚老賣老,對他的種種舉動指手畫腳,甚至以高祖皇帝和父皇的名義對他形成阻攔。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韓度竟然會毫不保留的支持他的任何想法。甚至還提出,哪怕是錯了也沒有關系。
“首輔之位非舅舅莫屬,還請舅舅來內閣幫朕。”朱允燁熱烈的握住韓度的雙手,滿臉期盼的道。
韓度卻微微搖頭。
朱允燁詫異了一下,十分不解的問道:“怎么?難道舅舅不愿意幫朕?”
“不是不愿意幫你,而是你有更好的選擇。”韓度淡淡一笑。
“誰?”朱允燁頓時皺起眉頭,好似有些猜測的道:“是方孝孺?還是解縉?”
韓度任然搖頭,在朱允燁疑惑不解的目光當中,吐出一個名字,“王元吉。”
“王元吉?”朱允燁怎么也沒有想到韓度會舉薦此人。
他的神色先是一愣,隨后逐漸露出有些為難的之色,道:“王元吉的確是書院出身的翹楚,朕在書院的時候對他也是頗為敬佩。可是他畢竟太過年輕,出任首輔是不是有些不合適?”
只是不合適,沒說不可能。韓度頓時明白朱允燁的心思,顯然他心里也是有此想法的。
沒有想到竟然被自己一下子猜中了?韓度頗為意外的想了一句。
心里有底,韓度更加從容,繼續說道:“皇上,王元吉的確是年輕,但是他的經歷卻十分豐富。剛入仕途就幾乎把六部歷練了個遍,后來又去擔任總督。不僅對朝中十分熟悉,更是了解最底層的民生,還對海外的情況格外熟稔。”
“首輔之位事關重大,無論是民間百姓,還是朝堂之中,或者是海外諸事,都要十分的了解才行。”
這句話簡直是說到朱允燁心坎里去了,但是他卻保持著鎮定,不動聲色的繼續問道:“可是,他的年紀畢竟太過年輕,這樣是否會不合適?”
“皇上,是年紀重要,還是才能重要?”韓度反問了一句。
“這還用說?當然是才能重要。”朱允燁心里大定。
韓度點頭附和道:“皇上此言甚是,若是光看年紀,那朝廷之中應該都是行將就木的老頭子才對!”
“哈,舅舅你說話真是有趣!”朱允燁實在是不想在這個時候發出笑聲,但是他卻忍不住。
沒有辦法,舅舅的話讓他腦海里浮現出朝堂上全部是杵著拐杖的老頭子的情形。
頓了頓,朱允燁又問道:“那舅舅為何不舉薦方孝孺和解縉兩人?他們兩人和舅舅的關系,應該是不錯才對。”
這是一句試探!試探自己和兩人的關系深淺。韓度心里一陣明悟,沒有絲毫遲疑的點頭,道:“方孝孺雖然也曾經擔任過總督,但是他卻抱殘守缺固步自封。若是皇上想要繼承先皇遺志,帶領大明繼續開拓的話,恐怕他并不能夠給皇上任何助力。”
朱允燁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是直接問道:“那解縉呢?說起這解縉,當初他出仕還是舅舅舉薦的吧?”
“是我舉薦的。”韓度坦然的承認,隨后繼續道:“可是當初我舉薦他的時候,給了他兩個選擇。”
“哦?是哪兩個?”朱允燁忍不住好奇,這一點他的確是不知道。
原本以為舅舅和解縉之間有著什么密切的關系,現在看來,或許并非是自己想的那樣?
“一個是皇上知道的翰林待詔,另外一個是書院副院判。”
朱允燁聽了頓時愣住,心里不斷地的掂量著這兩個官職。若光論品級來說,書院副院判是要高于翰林待詔的。
“解縉最后選了翰林待詔啊。”朱允燁忍不住發出一聲長嘆。
見朱允燁還以為解縉是經過長時間的猶豫之后才選的,韓度淡淡的打破他的幻想:“他當初根本就沒有絲毫猶豫,直接選了翰林待詔。”
朱允燁頓時一愣,整整呆住了十幾息時間,才露出一個干笑:“真是果決啊,朕明白了。”
好似有些不甘心,朱允燁頓了頓之后,又好奇問了一句:“當初舅舅是想解縉選擇書院副院判的吧?”
“是的。”韓度點頭,抬眼望向朱允燁,“皇上也知道,當初書院缺乏人主持,而我又到處亂跑,不可能一直留在書院里。因此,便想要有人能夠接手書院。”
“解縉能夠接受書院?舅舅是不是太過高看他了?”朱允燁自從知道解縉的選擇之后,打心里就對他看不起,說話之間也充滿了不屑。
韓度卻認真的道:“解縉這個人雖然貪圖官位,但是他的學問還是不錯的。若是能夠有朝一日醒悟,主持書院還是問題的。”
“哼!與其讓他主持書院,那還不如讓方孝孺去。”心里成見一生,再想改變看法就千難萬難了,朱允燁現在根本就看不上解縉。
在注重孝道和德行的大明朝,功利之心是被人所不齒的。哪怕是人人都在追逐功名利祿,但是可以做,卻不可以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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