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里面有一些問題,比如楊士奇,他當了這么多年的次輔,這一次甘心在黃子澄之下嗎?
這兩人必然有矛盾。
這就對了。
黃子澄能在朝廷體系之中,尋找自己的人。立即拉起一幫人來。但是因為失去了最關鍵的履歷,他很難完整繼承何夕的政治資本。
楊士奇不是沒有向朱雄英示好。問題就是楊士奇在內閣的地位太穩固了。更因為持續多年供應前線糧草。與前線將領有很多交接,如果說楊士奇能控制樞密院是不可能的。但是說楊士奇能在樞密院之中,尋找一兩人作為合作者。卻完全沒有問題的。
雖然說朱雄英面對楊士奇加某國公的組合,也是有辦法的。但是這不是太麻煩了。
朱雄英自然是愿意將選擇一個自己最信任的人,比如解縉。但是穩定一下。選擇一個讓兩方都能接受的人。
黃子澄與何夕之間的關系雖然很復雜。但是何夕還是相信黃子澄的人品與政治傾向。
黃子澄人品就不用說了。他骨子里是一個儒生,這并不是一個貶義詞。為了自己信念從來不惜任何代價,舍生取義者也。
黃子澄認同了何夕的觀念,他決計做不出來改弦易轍之事。哪怕是死。
他作為內閣首輔,何夕的政治成果一定不會被動搖的。
而請不要忘記,朱雄英在遼東待了很長一段時間。他在何夕手下做事,但實際上,何夕并不直接管他,與其說他是何夕的下屬,不如說他跟著黃子澄做事。
兩人之間的私人關系,也是很親密的。
朱雄英也是相信黃子澄人品的。最少黃子澄骨子里還是對皇室的忠誠的。
黃子澄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大餡餅忽然到了他這里。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黃子澄不愿意錯過這個機會。
黃子澄骨子是一個儒生。而儒生想做做的事情,就是致君堯舜上。換一句話,就是升官。掌控天下,推行自己的政策。
一個當首輔的機會,他是萬萬不會錯過。
甚至黃子澄壓抑在內心之中,還是有一些怨氣的。黃子澄如果沒有被調到南京,楊士奇的位置就是他的。也不用現在去爭奪一個入閣的名額。
而且黃子澄內心之中也是有一股傲氣的。
作為與何夕一起建立起大明工業體系的人,黃子澄在何夕的新學之中,有第二人的地位。
他自然也有舍我其誰的傲氣。
黃子澄說道:「臣萬死不辭。」
朱雄英說道:「你還有一件最重要事情,那就是去見見姑父,這一件事情朕點頭還不行,你還要姑父點頭才行。」
這也是對黃子澄考驗,黃子澄這個新首輔的任務,就是讓確保何夕將自己的位置讓出來,乖乖的去就藩。這是眼前的頭等大事。
這一件事情,如果黃子澄做不好的話,黃子澄的首輔還是未知之數。
黃子澄自然明白這一點,他與何夕多年之交情。他自負也是了解何夕的。他或許不了解何夕其他方面,但是有一件事情,他是明白的。
何夕對皇帝缺乏敬畏。
并不是對某個皇帝,而是對皇帝這個職位,何夕對朱元璋是很敬畏的,但也是敬畏朱元璋的手段,而不是皇帝本身。
也明白,何夕真的沒有想當皇帝。
只是,不當皇帝與按照約定乖乖退休,卻是兩回事。
不過,何夕對皇位沒有非分之想,總是要想自己身后事,還有自己的家族子女的身后事情。
這一個局面就不是死結。
黃子澄得了皇命,也立即去見了何夕。
何夕與黃子澄多年交情,雖然這些年有些生分了的,但是在何府依然是那種無需通報,就能進入的人。
只是黃子澄發現了一件事情。
何府大不一樣了。
不是別的不一樣,缺少的是人。
之前何府面前車水馬龍,等待何夕召見的人員能到兩里外。而今卻不一樣了。說門可羅雀,有些夸張了。但是的確沒有多少人了。
黃子澄看到這一幕。心中之中,不由升起了一絲不祥之感。
不是別的。
他擔心何夕改變心思。
權力對人的異化是非常大的。習慣了掌控天下人的,一旦不掌控天下了。那種落差未必能夠承受得來。即便何夕之前,已經決定退下來也是一樣的。
黃子澄也暗暗嘀咕,覺得某些人太過冷血了。何夕僅僅是對外宣稱要退下來的。人還沒有走,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實在沒有人情味。
卻不知道,權力場上,本來就不講這個。所有的人情味,都是偽裝的。
溫情脈脈都是假的。修飾而已。
很多人擔心自己何夕門下的標簽貼得太深,何老大人,一個感動,要帶著自己就藩怎么辦?他們可不愿意去比西洋總督府更加遠的地方。
如此一來,何夕更是有空。
黃子澄很快就見到了何夕。
兩人見面,一番寒暄不提了。
何夕微微一笑,說道:「陛下,有什么想法要你轉告?」
黃子澄一愣,嘆息一聲說道:「看來瞞不過你啊。陛下要我當新首輔,前提是讓我來安撫住你。大人,你需要我怎么辦?」
黃子澄擺得身份很正。他就是以下屬的身份來請示的。
黃子澄很明白一件事情,何夕想做的事情,一定會做成,不想做的事情,誰也勉強不了。黃子澄也不行。他要做的事情,是讓何夕自己退下來。給何夕打下手,而不是強迫何夕。
何夕聽黃子澄這么一說,心中暗道:「黃子澄還是黃子澄。朱雄英選得這個人不錯。」
何夕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黃兄,你我多年好友,你說說,我現在該怎么辦?」
黃子澄說道:「大人,以故友視我。在下不敢自輕,也稱呼大人一身何兄。我就說了。何兄而今的局面,富貴已極,人臣之頂。何去何從,不過三條路而已。第一條,就是更進一步,問鼎九五,只是在我看來,何兄斷然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何夕說道:「為什么?」
黃子澄說道:「大人,重情重義,先帝之恩澤,從未忘懷,尚公主以來,身邊沒有一妾。恩愛之名天下皆知。大人本心不愿意上負先帝,中負公主,下負陛下。」
這一番話,何夕聽得有一些慚愧。
他身邊沒有小妾,但是從來不缺少年輕貌美的女子。
自從遷都回北京以來,何夕的事務就越來越少了。這也是何夕有意為之的。大明天下這個國家機器的運作是相當復雜的。
而何夕本人在這一臺機器之中,處于一個不受限制的身份。
因為他的身份地位,朝廷所謂的章程都是何夕定下來的,對何夕本人來說,根本沒有什么約束能力,何夕在做很多事情的時候,可以一呼百應。
反而有些問題,何夕發現不了。
這些年該做的事情都做了。該安置的事情也都安置了。剩下的時候,就是按部就班的走。何夕放下了手中很多權力。
一方面是給內閣交權,畢竟朝廷交接,并不是一件小事。不安排好,何夕就抽身而退,整個天
下必然出亂子不可。
另外一方面,何夕要做另外的是,那就是選定在印度目標。
為何家打下家業。
從今之后,何家,大概要被成為天竺何家了。從此何夕不是大明人了。
何夕自然要費些心思了。
至于女人,更是生活之中一些小問題。安慶公主覺得何家人丁稀少,這些年來有了好幾個庶子庶女的出生,何夕雖然也愛護非常。但是在府中的待遇,自然比不上兩個嫡子。
何夕也是沒有辦法的。好在安慶公主要這些庶子庶女是為了何家之助力。畢竟當到了印度開創基業之后,何夕手中可就么有那么多人可用的了。
即便有,也沒有自己家人可以信任。
所以培養上,也是非常上心的。只是在學業上難免有些苛刻。在兒女那里,卻慈父嚴母而已。
只是這樣的事情傳出去之后,絲毫也不掩蓋何夕與安慶公主的恩愛,似乎何夕做到這個地步,已經是好男人的標本了。
何夕都習慣了。但是在故人面前,還是有些掛不住。
黃子澄不知道何夕的想法,他繼續說下去。說道:「兒女私情,與國家大事相比,算不得什么。大人最在意的是自己的功業,于此。自然是不登上這個位置,要比登上這個位置好。不說別的,天下藩王遍布海內外,燕國更是鐵甲百萬,何兄如果有了動作,天下定然會有一場大戰,這一場大戰,非數年能定,到時候,何夕想要施展抱負,濟世安民,可得乎?于庸人而論,天下之重與胸中之志相比,自然是天下為重。而與何兄而言,這天下之重,何及胸中之志?」
「此其一也。」
何夕聽了淡然一笑,說道:「黃兄知我,為此當浮一大白。請。」
黃子澄自然舉杯,兩人對飲過后。相似一笑,此刻就如當初在南京國子監的時候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