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說道:「好,快人快語。第一件事情,我知道你們麾下將士手腳都不干凈,出兵打仗,都是為了發財而已。我也明白的。但是金銀卻一兩不許私藏。全部上繳。要讓南京知道,對外打仗是值得。這才有下一步。」
張明此言,讓他們有些肉疼。
這也是新軍與舊軍不一樣的地方。
而今大明統治的核心力量,就是新軍三十六個軍。這些軍隊都是出身北京的將領控制,中下層將領都是經歷過南北戰爭的將領。
算是苗根正紅。待遇好。福利好,紀律也是非常嚴明的。
在戰場上,摸一些戰利品,作為紀念品,這是免不了的。但是大規模侵占戰利品,卻是想都不要想的。但是其他兩軍就不一樣了。
直接有將領參與其中。
張明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他的資歷太淺了。而且方關所部,與沐春所部,有相當一部分是他們的舊部。
說是他們的私兵,是有些過分了。但是他們兩家的影響力很深,卻是自然的。
張明資歷淺薄,自然插不進去手。
而今卻不一樣了,兩個人有自己的所求之事,就能動了。
張明跟隨何夕這么多年,出入于何夕家中,與何夕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與何夕家其他人相處的時間不短,他自然知道何夕最大的問題是什么?
不是別的。就是錢,是財政問題。
他雖然不懂,何夕制定那一套金融體系,畢竟這一套金融體系,而今懂得的人也不多。但是張明很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何夕需要金銀等重貨。
有足夠的金銀在何夕手中能發揮出強大的作用。
安南其他戰利品,對大明來說重要也重要,但是卻比不上金銀重要,畢竟,因為何夕多次收刮,大部分金銀都到了銀行手中。金銀數量總計折合,九千多萬兩。當然了。這是相傳的。具體大明朝廷儲備了多少金銀,那是國家機密。
但是張明卻知道,這金銀最能討好何夕。
張明知道的東西,方關或許不明白。但是沐春卻能想明白一些。他心中固然不舍得。但是想想自己能在征南之中分一杯羹,將來也算是在勛貴之中立住了他沐家的山頭。
比起這些事情,區區金銀又算得了什么。可以說沐家本身就不缺這個。
沐春說道:「好。還有。」
方關沒有說話,都點點頭。
他們兩人坐視麾下將士私分戰利品,本質上并不是他們多缺錢,而是在收買人心。
讓人打仗,總是給報酬吧。衛所軍等二線軍隊,軍餉低,武器差。出戰賞格,都比禁軍低,他們不趁著打仗多收刮一些戰利品。靠什么生活啊。
而他們不缺錢,下面的軍官卻不是這樣的。
在軍中,主將不拿一份,下面人誰敢拿啊?而主將不拿,大家都不敢拿,那是斷了所有人財路,好在這是在明初,國家體制健全,底層將領士卒,雖然少拿了,不至于要餓死。他們只能敢抱怨,不敢做別的什么。不像是在末世之中,真有人敢打他們黑槍。
只是影響士氣,卻是必然的。
打仗的時候,正是用人之際,正常將領都會放縱一些,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朝廷也不缺那一點。
所以,這一件事情本質上,是割下面的肉,他們雖然覺得難辦,但并不是不能辦。
張明說道:「另外就是新法上的事情,各地已經有些人在抱怨了。兩位」
沐春說道:「這個放心,我是百分之百站在首輔那邊,請放心,云南決計不會出什么幺蛾子。」
方關說道:「我自然也會給家里人去信,不管與黔國公相比,但是在海上,我方家還是有幾分薄面的。」
張明說道:「那好,如此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什么都好辦了。我自然想辦法勸說大人,你們也走你們的渠道便是。剩下的,我也不敢打包票,不過是盡人事而聽天命而已。」
方關有一些著急,說道:「就沒有什么其余辦法。或者其余要做的事情了嗎?」
張明說道:「有一件事情,是必須要做的。那就是悠著點打,決計不能在南京沒有準信之前結束戰爭。」
張明不說還好,一說沐春反應過來了,他說道:「對,這一件事情是首要的事情。」
大明內部反對對外征戰的人,其實從來是很多的。兵者,兇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這一句話,被很多人推崇。
想要打仗,其實也很難的。
即便是何夕在制度上,將上層勛貴與皇室的利益都綁在對外戰爭的戰車上,但是依然有強烈的反對戰爭的風潮。
特別是占城,與暹羅,真臘這幾個國家。
他們三國對大明想來恭順。當然了,不乏有小動作,小心思。比如占城一直想要拉攏大明壓制安南對他們的侵略。
表現出是大明的忠臣孝子。但是內地里其實是想化解自己的國防壓力。
而暹羅一直再侵占真臘的土地。其實真臘之前才牛,就是很有名的吳哥王朝,奈何分崩離析了,被暹羅欺負。
在南洋總督府剛剛建立的時候,其實暹羅也不是沒有暗中與大明對抗,但是不敢上臺面。讓南洋總督府也抓不住把柄。
雖然說很多事情,也不需要把柄。
就好像,哈馬斯對以色列發動進攻,雖然沒有說明,這背后有誰支持,但是不用說也知道,因為很多事情都是藏不住,有這樣體量,有能力,有意愿的,也就那幾個人。
但是不管怎么說。
這三個國家,對大明一向恭順。
大明天朝,決計不能做出無罪而伐的事情。
這一件事情,也是必須要處理的。
怎么處理,三個人一時間還沒有想出來,但是幾乎同時覺得,將對三國的戰爭,與對安南的戰爭合并起來是最好的。
否則一收兵,一兩年之內,再出兵的可能性不高,而今即便再出兵,主事之人也不可能是他們幾個了。
畢竟后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著。等著。
三個人就這一件事情立即有了統一決斷了。
從他們派人去京師活動,到塵埃落定,最少幾個月。在此之前,安南必須抵抗到底。
只是他們剛剛做出決斷。
外面有就人來匯報,升龍城中來使。
三人對視一眼,絕對來國交戰,不斬來使,不能做到太過分了。更何況,何夕進行軍事改革之后,幾乎軍中所有公開的命令都是要存檔的。
他們做什么,當時沒有事情,但是事后是有人查證的。
雖然一般來說,打了勝仗的人,是不會受到懲罰的。但是也不能做得太過分,太明目張膽了。
張明說道:「請他們進來。」
使臣一進來,二話不說,就跪倒在地面上,將手中的書信呈上。
左右檢查過后,送到了張明的手中,張明打開一看,立即皺眉,心中暗道:「麻煩了。」隨即將書信給了沐春,與方關。
兩人看過之后,與張明一樣的表情。
無他,胡家父子服軟了。
說起來,也很正常。
大明軍隊三個月打到這里,勢如破竹,將安南上下都嚇破膽了。胡家父子也
知道,支撐不住了,所以請降了。
因為胡家父子面對的不僅僅是大明的壓力,還有內部的壓力。
胡家父子是篡奪了陳家的江山,在內部也是不得人心的。而今他的強權,已經被大明朝,給砸得粉碎。而今他再不投降,說不定他先被城中的安南人給殺了。送到明軍大營之中。
歷史上張輔七月滅一國,其實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不過,胡家父子不是沒有條件的,他的條件是保全他們榮華富貴,去的大明生活,什么違命侯,順命伯,都是可以的。
只要能活下去。
按理說,這個條件已經很低了。
不過,張明自然不會答應的。他厲聲呵斥道:「吾來此,是奉朝廷之命,吊民伐罪,誅殺亂臣賊子。胡家父子不授首,就不可能完,使者請回吧。」
張明找的借口也是相當不錯的。
即便是放在南京,也不會有人反駁的。雖然天命觀被動搖了。但是君臣秩序,還是需要維護的。特別是對于朱雄英來說。
胡家作為亂臣賊子,不接受原諒也是應該的。但是其實,事情并沒有那么復雜,這一次打安南,多少是為了安南的土地,多少是為了撥亂反正,誅殺亂臣賊子的。
明白人都知道。
只是張明將這個使者給打發了,依然不見高興。
沐春說道:「張將軍是在擔心什么?」
張明長嘆說道:「我擔心胡家父子的人頭,送過來又該怎么辦啊?」
此言一出,其他兩人也皺眉了。這是一個問題,而今看來,胡家父子已經堅持不了多少了。如果升龍城中有人將他們給殺了。投降大明該怎么辦啊?
這成為了他們三個人的心煩惱。
且不說,他們三個人怎么解決這個新煩惱,他們三個人的想法通過很多渠道都來到了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