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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何有之鄉?
無何有,猶無有也。
謂寬曠無人之處,不問何物,悉皆無有,故曰無何有之鄉也。
電光石火之間,伴隨著對于無何有的認知在頃刻間貫穿己身的心神而過,伴隨著楚維陽的思感與念頭運轉著圓融智慧,洞悉著所謂無何有之鄉的本質之后。
剎那間,楚維陽猛然“睜開眼眸”,又或者說,是在思緒躍動的剎那間,那無垠的純粹黑暗煙消云散去。
當然,洞照在楚維陽面前的,也并非是明媚的陽光洞照。
那是某種極盡暗淡之中,能夠教人明晰的洞見身形,洞見諸相之后,卻有陰沉沉的教人真個難以言說明亮的晦暗底色。
相繼了昔年時那幽深的洞窟,僅只一束微茫的光從石窟門口中斜斜的洞照而來,進而在彌散的灰燼與塵埃,在蒸騰的諸陰濁煞之氣中艱難的暈散開來,便已經是僅有的天與地,是這世界的顏色。
回來了,甚么都回來了。
進而,帶有著這種難以言喻的游刃有余的感觸,楚維陽方才偏過頭,真正看向了那己身立身所在之處,以及剛剛聲音發出的源頭。
難以形容的腐爛與黢黑的深邃江面之上,水流潺潺,平滑如鏡而不掀分毫波瀾。
這恍若是寶瓶江也似的寬闊大江,帶給楚維陽的卻并非是某種遼闊的感觸,而是死寂,是陳腐,甚至是分明輕盈,但卻帶給人以某種沉重的粘稠感覺。
而也正是在這樣陰郁而沉寂的平靜江野之上,是一艘艘空寂而渾無人煙生息的古舟靜靜地懸停在兩旁的江畔。
未見得分毫人煙,通衢而寬闊的江面上,僅只有著一葉孤舟在緩緩地乘風破浪而去,那是楚維陽拄著九節竹杖立身在古舟之上,而在舟頭,則是一老叟在撐篙而行。
只是說來也奇,楚維陽能夠真切的意識到,這是十分寬廣與深邃的大江,如是深遠的河道,撐篙并非是最為明智的選擇,那實際上是在攪動著如是深邃而滿蘊陳腐與濁煞之氣的大江,非是尋常之人力能所為。
偏生在那樣老叟清瘦而顯得過分陰冷的佝僂身形之上,楚維陽卻無從感受到多少真正的躍動的力量,甚至包括是鮮活的道與法的存在。
其本質似是凋亡與死寂,但他卻仍舊立身在舟頭,以舉重若輕也似的姿態,撐篙而行。
“年輕人?為甚么說某是年輕人?”
管中窺豹,楚維陽掌握有著至高篆紋,能夠吞噬與煉化著無算的圓通無上篆法而成瑯嬛篆種,道人對于文字與音言的理解,對于這其中古今浩如煙海的變化脈絡,幾乎可以說是熟稔于心,并且在就有的古史傳續之外,同樣相繼交織與碰撞出許多。
而也正是在這樣的過程里,楚維陽僅只通過了那人簡短的詭譎音調,便已經推演出了這音言的全部大略,或許在細節上還不算完整,但是這樣的音言的掌握,已經足夠教楚維陽進行順暢的交流。
甚至正是伴隨著在這樣交流的過程之中,楚維陽將會調整己身所掌控的音言細節,或許僅只是片刻后,便能夠做到一般無二。
果不其然,當楚維陽聲音落下的頃刻間,那舟頭老叟的一切動作便齊皆在楚維陽的聲調之中驟然一頓,進而,那舟頭老叟折轉身形,頗詫異的看了楚維陽一眼之后,進而說了一句顯得頗具備禪理的話。
“汝過得死生渡口而入得無何有之鄉,前塵皆去,向死而有新生,只怕連自己都忘卻了己身是誰罷?可生身立命,總要有稱呼才是,不是張三,便是李四,稱呼名稱大可以繼續想一想。
只是老夫卻只好先稱你為年輕人,不然,少年,又或是甚么阿貓阿狗的稱呼,也沒甚分別與所謂。”
一番話,教老叟說得滄桑,說得麻木,說得禪理幽深之中,卻又頗似是理所應當一樣。
而原地里,罕有的,楚維陽挑了挑眉頭。
“死生渡口?”
道人輕輕發問時,那老叟已經折轉過身形去,自顧自地重新撐篙而行,但是這一刻,老叟的聲音卻不緊不慢的傳出。
“喏,在汝的身后面,在汝來時的方向上,不就正是死生渡口么?”
話音落下時,這閃瞬間,道人卻渾無有甚么猶疑,完全沒有在這樣奇詭邪異的環境之中,依循著所謂的鬼魅之言而行事,會有甚么樣的問題和影響,會陷入到怎么樣的窠臼之中。
他是神境真人層級的煞星,甚至僅只以戰力而論及,尋常的古之地仙也很難說是他的對手,這是以死生之戰所論證出來的事情。
這便也意味著,只要楚維陽想,在神境層階之中,只要不是面對老禪師和天炎子那樣的存在,九成九的事情,縱然是一時間的奇詭與邪異,楚維陽也能夠以功高欺理的姿態生生碾壓過去。
這是一路暢行而來,見證著昏黃濁世的磅礴巍峨與己身的道法之間相互印證之后,道人的修為所更進一步帶給他的信心!
但是當楚維陽真正循聲而回望去的時候,霎時間,果不其然,在道人隱約之間早已有所預料的觀照下,那遠空之際,道人從另一個角度上,看到了那真正昏黃汪洋濁世之中,滅世天象之下,那接連生滅的神華之中的無量寰宇,在這故清虛空明天界,在無何有之鄉中的映照。
那是在一道恒常灼灼閃耀著的明光,大概應該是真正意義上的滅世景象之中存在著的雷霆,而在這樣的雷霆洞照之下,是真正的斑斕諸色自然而然的齊皆映照在那明光之下,像是一幅隨意涂抹的斑斕畫卷一樣。
那些顏色彼此間相互拼湊,甚至是有著部分的相互重疊,進而在這樣的過程之中,將整幅畫卷鋪滿。
這一切的一切,匯總在一起,便是死生渡口。
那些極致斑斕的顏色,每一道便是實則在滅世景象之中,驟升驟滅的滿蘊道法與蓬勃生息的一界。
進而呈現在畫卷上面,那一色的驟然醒目,便是一界在驟生驟滅的輪轉之中,正變演到盛極的一步;而那些在不斷的被擠壓,被重疊的諸色,那些在畫卷之上已經微末而愈發不起眼的痕跡存在,則是在驟生驟滅的過程里,正走向徹徹底底的破碎的存在。
這剎那間,罕有的,在道人的眼瞳深處,楚維陽引動著九道重重疊疊的瑯嬛皺紋,裹挾著九色玉華,在層層嵌套之中,化作無上瞳術,更進一步的仔細觀照向那畫卷。
果然,那純粹的諸色之中,道人再度看到了那諸色所代表著的諸界之中,那重重疊疊的無算生靈在玄虛層面的靈形之疊影。
蓋因為這些諸界盡都是在濁世那無序諸氣的劇烈碰撞與擊打之中,恍若是潮起潮落之間,誕生的各不相同的夢幻泡影。
泡影本身在現世之中有著各不相同的姿態與顏色,那意味著萬象生靈所呈現出來的外象也是各不相同的,甚至其所呈現的方式,將會遠遠地超乎了楚維陽的認知。
但是在極致玄虛的層面上,在真正形而上的概念存在層階與領域之中,生靈便是生靈,那些存在其本質所映照的靈形,是足夠教楚維陽有所真切認知的。
這一步的認知對于楚維陽而言十分重要!
這意味著,早先時道人一路駛來,在那靈虛玄妙的一境之中,所隔空觀照的諸界生滅,對于那諸色斑斕神華的觀照與參悟,一切的認知本身,都在這一刻,從天地寰宇萬象的層面上,得到了蓋棺定論也似的印證!
這是以真正巍峨天象的方式,對于楚維陽一路走來的諸般感觸與體悟在最后的實證!
進而,借由著道人那磅礴的思感與念頭之中徜徉貫穿的圓融智慧,那磅礴如汪洋也似的心神汪洋之中,在這頃刻間齊皆有著無垠的斑斕諸色在心神記憶之中躍升以及涌現。
這些是在一路行駛而來的過程之中,道人所記憶與烙印的諸界生滅的道法氣韻。
往昔時,道人很是謹慎,僅只是將之記憶與烙印在心神之中,在未曾深刻參悟、觀照與印證之前,并不會將之如何,唯恐以冒然的舉措,污染了己身的萬象道法沉淀,進而污染己身的玉京法會、圓融智慧、道法根基。
但是在這一刻,真正意義上的切實印證面前,這斑斕諸色神華氣韻之中的最后絲縷的迷霧徹徹底底的煙消云散去。
諸色于心海蒸騰而起,進而在齊皆暈散入圓融智慧思緒之中的頃刻間,無量輝光便倏忽間混同在風雨雷霆的自然天象之中,均勻的暈散在了玉京山法會之中。
那輕靈道音之中,是薪柴與資糧更進一步被積蓄的歡鳴。
而也正此時,伴隨著這樣的認知,楚維陽終是明白了,甚么才是所謂的死生渡口。
他看向了那斑斕的畫卷之上,那最為微末地幾乎要消隱了去的一道澄黃顏色的神華。
在道人無上法眼的注視之下,楚維陽明晰的看到了那一色之中,天翻地覆也似的毀滅景象,那是天地還未徹底崩滅,但是萬象群生已經在無量死劫之氣之中,開啟了真正意義上死生輪轉的進程。
而也正此時,那老叟幽冷的聲音響起。
“看到了罷,那便是死生渡口,真正熱鬧的時候還沒來到呢,倒是似你這樣的,形只影單的橫渡過那死生渡口,走入無何有之鄉的,老夫還是頭一次遇到呢。
想來,汝之前塵一界,萬象死寂,群生凋敝,真真寂寥荒蕪呢,年輕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