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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寧道城外,此時間,諸修所端看去時洞見的,是楚維陽以劍氣風暴橫推劍宗諸脈道子,繼而又一揚手間,更易天象。
哪怕那懸照在諸修天頂的海眼漩渦的篆紋已經盡數消弭在了楚維陽的袖袍之中,可是早先時長久吞納而來的磅礴水汽,終是接續了早先時的景象,陡然間化作了瓢潑大雨,裹挾著陣陣幽寒,將這片天地所籠罩。
當然,或許是因為這滂沱大雨乃是楚維陽所招至的緣故,漫天的幽寒之中,更是滿蘊著煞氣。
對于尋常大教道子而言,哪怕是玄門的大教道子,面對著這些不曾被楚維陽所掌控的煞氣,也足夠做到泰然以對,元門修士則更是顯得輕松愜意起來,當然,此刻他們看向楚維陽的目光之中,本也顯得十分精彩。
只是在這滿蘊煞氣的瓢潑寒雨之中,那一眾劍宗的道子卻再難以承受。
他們本就因為體內煞種的誕生而承受著無法想象的劇烈痛苦,此刻,復又有煞氣寒雨降落,幾乎等同于此間煞氣的內外交織共鳴,登時間教他們“雪上加霜”。
原本,且驚且懼之間,他們已經在滿是泥濘的盆地里,相互攙扶著,顫顫巍巍的站起了身來,但是這一刻,雪上加霜的困境,終于教他們無法忍受,哪怕是緊咬牙,像是在保持著最后的倔強,可是痛苦的抽吸聲音仍舊從他們的牙縫里擠了出來。
軀干在劇烈的搖晃著,四肢卻僵硬的無所適從,很快,他們復又直挺挺的倒在了那泥濘之中。
端看去時,狼狽極了。
只是,或許攝于楚維陽這一刻極盡于絕巔的聲威,在場的饒是有玄門道子展露出了些許的意動,可是不著痕跡的瞥了一眼那立身在凄風苦雨之中的清瘦身形,卻渾無一人敢走上前去,將那些兀自在泥濘里打著擺子的劍宗道子們攙扶起來。
可原地里,楚維陽卻對于這些人的反應,對于他們所承受的凄苦境遇,渾無半點興趣可言。
那是純粹的漠視。
他只是立身在了那里,一點點的沉浸在對于自身的體悟之中,那是從剛剛接連洞照了二十四劍之后,在某種酣暢淋漓的心境之中,接連不斷躍升出來的靈感念頭。
往昔時,這等靈感總是散漫的,不著章法的,但如今,竟在隱約之間,有著被這種酣暢淋漓的心境所統御的趨勢,渾似是亂流里有了脈絡,要延展出甚么枝節。
而饒是在這樣緊要的時刻,楚維陽也同樣分出了泰半心神來,以隔空感應著自己那面杏黃幡旗的方式,感應著淳于芷的修為進境。
終于,當某種金紅顏色的靈光,也伴隨著禁制篆紋鎖鏈,洞照在楚維陽那空洞的眼波深處的時候,感應到某種無上、熾熱、磅礴、高邈的道法意蘊竟隱約透過禁制鎖鏈,像是被自己所朦朧掌控,至少是被真切感應到的時候。
楚維陽終是展露出了略顯得平和的笑容。
而也正因著這道笑容,原地里,允壽道人這里終有了些許的反應。
他是此間的東道,是剛剛攔下了劍宗諸修的人,更是玄門大教的道子大師兄。
于情于理,他應該做些甚么。
這是他的赤子之心。
于是,諸修靜靜地觀瞧著,觀瞧著允壽道人緩步走到了楚維陽的身后不遠處,先一步將那橫躺在地面上的四人攙扶起來,以雷霆法力短暫的替他們消減去煞氣的折磨,至少教他們“還陽”,不至于展露出一派“瀕死”的模樣來。
而直至做罷這些,楚維陽仍舊未有分毫反應的時候。
人群之中,這才有人緩步走出,將那些各自相熟的劍宗道友們攙扶起來。
甚至,行走在泥濘之間的時候,他們還十分小心而且謹慎的避開了部分地方。
那些地方,有著殘碎的衣角,有著皸裂的骨渣,有著暗紅的泥石……
這會兒,哪怕無需言語,哪怕并未曾徹底的感同身受,諸宗的道子只是立身在這泥濘里,將諸位劍宗道友攙扶起來的那一刻,仍舊有著些許戚戚然的復雜情緒。
他們也像是透過這樣的方式,認識到了那個瑯霄山主、五毒道人之外的盤王宗傳人、劍宗逃囚,那個注定是這一代諸天驕修士之中最為驚艷的幾人之一的另一面。
真正滿蘊兇戾與殺機的那一面。
而也正此時,終于,漸次“還陽”的劍宗諸道子,在不斷抽吸的痛楚聲音之中,終于有人承受不住這樣的境遇,在心弦崩斷的閃瞬間,那抽吸的聲音不斷的重復,于是,愈演愈烈之際,轉而變化成了低沉的啜泣聲音。
而有了第一道啜泣聲音之后,渾似是道法的交織與共鳴一樣,一傳二,二傳三,很快,這種啜泣聲便連綿不竭起來。
只是端看著今日劍宗這凄慘的境遇,如是啜泣的悲涼聲調,倒也算是應景。
而人群之中,不少元門的道子也不禁生出“大丈夫當如是”的喟嘆感慨來,蓋因為眼前的這一幕景象,也注定要在諸宗道子的共同見證下,成為往后至少幾十上百年要被玄元兩道修士熱議的話題。
而楚維陽也將因此,而鑄就那幾如烈火烹油般的鼎沸聲勢!
與此同時,庭昌山,山巔道宮內。
丹霞老母趺坐在蓮花法臺上,此時間卻以一種極其悵然的神情看向外海的方向。
一飲一啄之間,幾乎是因果運數吊詭的戲弄。
事實上,早在宗老將那九色玉階法壇擊向外海方向的時候,老母便已經有所感應,她有心想要去攔,可是宗老當面,看著宗老那幾乎要搏命的態勢,老母終究未曾敢出手。
到底是送出去的東西,那一刻,老母便只當是這法壇丟了。
可是誰能夠想到,下一刻,老母便隔空感應到了自己殘存于法壇之上,百余年養煉的底蘊被人所觸動。
那是極為熟稔的道與法,至少,那人極為熟稔著庭昌山的道與法。
是誰?是曾經自己法統泄去的那一角么?
就在丹霞老母驚疑不定之際,就在老母準備拼著要與宗老做過一場,也得隔空出手的閃瞬間。
外海的天地間,有著鳳凰天火的氣息蒸騰,有著暈散開來的漫天赤色云霞,有著云霞之中一點點變得清晰的貫穿天地間的金丹境界大修士的磅礴氣機。
有著那氣機之中,教丹霞老母不敢置信,卻又不得不置信的熟悉氣息。
于是,恍恍惚惚之中,丹霞老母散去了手中意欲隔空設壇的祭法。
她只是頹然的端坐在那里,長久的靜靜注視著遠空之際,注視著那漫天翻卷的赤霞盡數收斂了去,注視著那身著絳紅法衣的身形一閃而逝。
“芷兒……”
好似是直至此刻,丹霞老母方才徹底明白,自己昔日的所作所為,到底錯過了甚么,又到底促成了甚么。
分明,這重立丹青元宗的偉業還未曾見得鼎立的那一刻,可是無端的,丹霞老母此刻卻感受到了些許五行宗運數潰滅時的凄涼心緒。
外海,層云之中,五行宗掌教端坐。
此時間,間隔渺遠,那朦朧模糊的因果運數的變化,才切實的教五行宗的掌教所感應。
這般變化本應該來的更早上些許的。
只是誰也未曾料想到,竟然是在這一刻,有人于外海叩開了證道金丹境界的門扉。
漫天的赤霞暈染,無上義理貫穿天穹云霄,諸氣紛紜而至,霎時間,那極短暫的時日里,天地間唯此一炁而已,天地間唯此一道金紅顏色而已!
那是映照著淳于芷晉升金丹境界而展露出來的巍峨天象。
而且,遠不僅僅是如此,伴隨著淳于芷晉升金丹境界,其氣機展露的閃瞬間,是外海諸化形大妖,因為那鳳凰天火,因為那鳳鳴聲,而齊皆震動,意欲窺探的舉動;而與此同時,更是純陽宮七位大修士演化北斗七星法陣,威壓外海深處,以震懾群妖。
諸氣交纏紛紜于外海之間,至少在那極短暫的時間內,一切天機運數盡皆不存,無法被感觸。
直至那漫天的赤霞消弭了去的閃瞬間,一切才將將被五行宗掌教所洞悉。
自楚維陽的跟腳出身被諸修所盡知,從周瑾的崩滅,再到孟懷象的殞命,這諸般縱然盡都是朦朧模糊的畫面,可是五行宗因果運數的潰滅,卻是能夠被老掌教所清晰感觸到的。
而此刻,哪怕只是這樣朦朧模糊的氣韻感應,老掌教都能夠清楚的明白,五行宗是怎么樣一步步跌落下懸崖,墜入萬丈深淵,徹底失去根髓的法統傳承。
于是,顫顫巍巍的,老掌教自云海之上緩慢的站起身來。
鏡輪虛懸在老掌教的腦后,無量神華之中,是五色寶光洞照。
他分明駐足在金丹境界,掌握著沛然的偉力,可是此時間,老掌教卻感受到了無法言喻的蒼白無力感覺。
萬事皆休!
而也正此時,那清河道人破空的一劍,將余韻傳遞到老掌教面前的時候,亦將那身裹著五色靈光的身形洞照在了掌教的心神之中。
老掌教怔住了。
也許,五行宗早已經沒有了掙扎的必要。
但哪怕是走到了金丹大修士的境界,對于老掌教而言,他自昔年微末時所走過的一生,本就是五行宗掙扎的一生。
于是,幾乎下意識地,老掌教那屬于大修士的神念,便下意識的隔空錨定了那少年立身在五色遁光之中的身形。
而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就在這一道神念洞照的同時,北天之際,是一道迫不及待的驚雷炸響,煌煌雷音里,是符梅老道的聲音。
“老道兄,是你自己壞了鐵律,需怨不得貧道!你不給的,吾神宵宗親自來取!”
話音落下時,同樣的,是南天之際有灼灼熱浪排空而至。
浩渺層云翻卷之間,渾似是昔日鎮魔窟的故事重演,淳于芷那冷清的聲音破空而至,哪怕只是初入金丹境界,此刻面對著五行宗掌教,卻只有那凌厲的殺念展露,毫無怯意!
“老道士,你找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