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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后,外海深處,百界云舫,靜室之中。
蛟龍焰火蒸騰,熾熱的焰浪幾乎要教空氣扭曲。
此時間,立身在那須彌之力垂落的帷幕后面,師雨亭和青荷屏氣凝神的觀瞧著那灼灼焰光之中繚繞著的一切。
那羅盤乃是庭昌山門人“遺落”在外海的寶器,從規制到內里的禁制篆紋,在淳于芷的辨別中,分毫不差,更在師雨亭的施法補充下,教內里靈韻沛然。
那熔煉入其中的玉籽,更是羊脂玉髓,只這材質本身,便分屬極品靈材,甚至比早先時楚維陽熔煉的水玉品階更高些許。
而與之相稱的,則是師雨亭不知從何處取來的,同是螺圣血裔的妖修殘存于世的螺殼。
雖說這類后天生生以道法的余韻洗煉出來的所謂“血裔”大抵是數量繁多的類型,但能夠有所這樣的收藏,足見百花樓的“銷金窟”之名。
此時間,羅盤延展,玉籽養煉著《道周圖》,金玉寶塔渾一,內蘊九元赤文,沛然的元氣貫穿其中,養煉著九元赤文的靈性,與此同時,金玉寶塔更在與那螺殼相互熔煉著。
只這樣的過程,便已經引動著四面八方的須彌之力瘋狂的朝著寶器之中灌涌而去。
除卻內里沒有封存著道場,沒有諸龍脈地脈支撐,沒有長久時日的自然養煉,只材質本身,除了楚維陽手中的螺殼乃是靈物之外,余者,所用的材料,都遠勝過楚維陽最初煉制的金玉寶塔!
能夠有今日的景象,已然是楚維陽又數度熔煉之后的結果。
但作為印證,作為道與法的實證,楚維陽尚不需要完整的復刻,只要道與法的意蘊有所重疊,便足以推演到更深的那一步。
一息,兩息,三息……
道與法的靈光愈發繁盛。
仔細看去時,九元赤文的靈光顫抖著,教寶塔與螺殼盡都發出嗡鳴聲音,繼而在這種嗡鳴聲中,寶材之間的靈光相互交織與共鳴,隱約之間,亦有著熔煉于一爐的跡象。
而也正在此時,那人身側懸浮的乾坤囊中,忽地,又有一道寶光疾馳而出!
纏山銅精!
為了驗證的盡善盡美,到了筑基境界中后期的諸般寶材凝練時,楚維陽已經將無上寶材都熔煉入其中了!
務求能夠盡量復刻寶器的全貌!
當然,這些纏山銅精盡都是師雨亭所提供的,也唯有百花樓這般的圣地大教,才有著這樣的底蘊與厚實的財力。
楚維陽很是在意這些無上寶材的耗費,當然,莫說是在師雨亭的眼中,便是在青荷的眼中,能夠以實證法觀照這樣的道與法之進益,些許寶材實在是不值得甚么。
這些畢竟都是死物而已,唯有道法熔煉入根基之中,才是長生路上的修途進益!
莫說只是這些寶材,便是再翻上一番,怕是也沒有甚么值得吝嗇的。
況且對于師雨亭而言,還巴不得楚維陽張嘴多要些寶材呢,要知道,伴隨著自己的觀照,于道果雛形之上的打磨愈是精進,每一尊寶器的熔煉,都意味著自己身上的債又厚實了一分。
只想著債臺高筑,幾乎便要教師雨亭喘不過氣來。
可是自己又渾沒有出息,只瞧著那須彌之力瘋狂的朝著寶器之中灌涌而去,便怎么也邁不開腿,挪不開眼。
唉,許是命里該著,這輩子生生便落在此人手里了。
這樣想著,許是破罐子破摔,師雨亭的心境竟隨之坦然了起來。
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
而起初時,因為諸般實證盡都是自己謀劃的,楚維陽尚還有余裕來兼顧著身旁二人的心身變化,但是等到了如今這一步時,連楚維陽自己也屏氣凝神的端看了去。
這是楚維陽實證路上很是緊要的一步!
昔日里模擬著自家道場演化洞天福地的過程,只金玉寶塔作為樞機,九元赤文貫穿靈性,只以無上寶材熔煉入其中,便需要一個養煉的過程,需要自然而然的偉力加持。
可是偏生演化洞天福地的過程里,須彌之力過于蠻霸,那幾乎山崩地裂的轟隆局勢之中,渾沒有給出分毫的時間余裕來。
自然養煉的路是不成的。
又或者說,短時間內需要的底蘊太過于渾厚,偏生寶器的凝練又不是一味的寶材堆積,這條路許是還有走通的可能,但卻很難,很難。
而在寶材之外,最為便宜的方法,實則還是將螺殼靈物融入其中,以靈物的底蘊,許是洞天福地的演化頃刻便能得成。
可這螺殼乃是九元螺圣的遺蛻,這其中的因果與天機變幻的氣機牽系,便教楚維陽覺得棘手。
若要避開這些,去道城,來云舫,盡都是飲鴆止渴的路。
鼎沸聲勢是遮掩的法門,可是事情做成之后,鼎沸聲勢總有煙消云散時,彼時難免還是要直面九元螺圣。
唯一能一勞永逸,徹底長久的避開因果與氣機感應的地方,便是外海極深處的海眼漩渦!
可尋常金丹境界大修士都無法輕易涉足其中,反過來看,只一枚靈物螺殼,又不是九元螺圣親臨,復又顯得單薄了些。
癥結便在這里。
頗有些像是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一樣。
攪和著攪和著,便發覺構想之中的事情,已經變成了一團亂麻也似的龐然大物。
那么單一的靈物與無上寶材都不足以支撐起海眼漩渦的磋磨來,倘若是將靈物與寶材盡數都熔煉入其中呢?
以靈物的堅韌,與寶材之底蘊!
這幾乎已經是楚維陽所能夠思量到的,最為渾厚的底蘊了!
倘若能夠將兩者含混熔煉唯一,許是真個有坦然徜徉于海眼漩渦之中的可能!
因而,在這觀照之中,楚維陽目不轉睛的凝視著,這實證法的第一階段里,最后一尊寶器的熔煉完成。
嗡鳴聲中,繚繞的焰光里,寶光大盛。
下一瞬,當那蛟龍焰火陡然消弭在此獠手中時,楚維陽忽地一揚手,金針如同雨瀑一般灑落,登時間,此獠便直直躺在了原地,復又在金針的掌控之中,昏厥了去。
原地里,楚維陽已經先一步從須彌帷幕后面走出。
抬手間,諸般虛懸在靜室之中的寶器,盡都在楚維陽那渾厚法力的包裹之中,兜轉著凝練成一道道靈光,最后復又沒入了楚維陽那寬大的袖袍之中。
做罷這些,原地里,楚維陽復又沉沉的吸了一口氣,折轉過身形來,看向師雨亭這里。
許是心神的悸動在這一刻醞釀到了極致,恍惚之中,楚維陽聽得了自己的聲音,竟是前所未有的喑啞。
“師妹,煩請師妹,開須彌門戶,送貧道往海眼漩渦去。”
話音落下時,師雨亭的眼眸之中明光放亮,只楚維陽這一句話,登時間像是教師雨亭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于無聲息間洞觀了事機全貌一樣。
于是,師雨亭盈盈一笑。
“那妾身繼續為師兄護法好了。”
說罷,師雨亭又似是后知后覺一樣,想起了青荷來,才又折轉身形看向青荷。
“荷兒,海眼漩渦兇險,為師唯恐不能看顧周全,你便自個兒在靜室之中待著罷。”
話音落下時,不顧青荷陡然間“怒目圓瞪”的表情,師雨亭施施然走近,先一步在青荷的注視下,將身形投進了楚維陽的懷抱之中,反手抱住了楚維陽的腰身之后,這才引動著百界云舫之上的須彌之力。
登時間,狂風涌動之中,一道虛幻的門扉洞開,仔細看去時,那回旋的灰色煙塵之中,盡都是極盡纖細的百花絲線貫穿。
下一瞬,須彌門扉將兩人的身形籠罩在其中,再一兜轉間,狂風消弭了去,連帶著,楚維陽和師雨亭的身形也消失在了原地。
偌大的靜室之中,遂只剩了青荷朝著兩人身形消失的方向,狠狠地揮了揮拳頭。
“狗——”
外海深處,極北之地,海眼漩渦。
轟——轟——轟——!
須彌之力裹挾著楚維陽和師雨亭的身形顯照在此間的時候,劇烈的眩暈教楚維陽的眼前一片漆黑,無邊的黑暗里,教楚維陽只能夠聽到轟隆的連綿雷聲。
很快,洶涌的海水像是從四面八方一齊涌來,要將楚維陽淹沒在其中。
這一刻,楚維陽只覺得自己的身形前所未有的沉重起來,道與法不復輕靈,在那一聲聲的轟隆雷音里,展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沉重。
幾乎閃瞬間,楚維陽的身形飄搖著,就要直往海中墜去。
也正此時,環抱著楚維陽腰身的師雨亭,引動著百花煞炁混同須彌之力,花煞天河懸照,方才將兩人的身形托舉起來,復又以須彌之力將洶涌的天地偉力隔絕開來。
很是狼狽的抹了一把臉上的海水,楚維陽方才驚詫的看著那眼前的漆黑里漸漸地展露出了景物的切實輪廓來。
那是一道道巨浪在蒸騰,在那純粹幽深的海眼漩渦的周圍,堆疊成一道道接天連地的巨浪山岳!
黑暗即是世界,世界即是黑暗。
難怪,難怪楚維陽說及要來海眼漩渦時,師雨亭不容分說,便要來護法。
可是,即便是須彌之力已經支撐開來這方寸之地,楚維陽卻仍舊沉默著,并且在沉默之中看著眼前的自然磅礴之偉力,一點點被窒息感所淹沒。
這真的是自己的道與法所能夠抗衡的天地之象么?
昔日亡命奔逃九萬里,靈丘山中楚維陽未曾怕過,直面妖獸潮時楚維陽亦未曾怕過,乃至于諸天驕共襄盛舉,楚維陽更是一路廝殺出了赫赫威名!
第一次。
第一次楚維陽,面對著這天地之象,眼前只有窒息,心中只有恐懼。
一旁,師雨亭抿著嘴未曾言語分毫。
這條路,需得楚維陽自己走通,別人誰也幫不了忙——
見天地,見眾生,見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