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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楚維陽的視線落在了青霄峰上的時候。
那同樣被大妖洗煉之后,化作了披著殼甲的人形妖族修士,幾乎也只是在短暫的屏氣凝神之后,便選擇了與神霄峰擂主一樣的回應方式。
這樣的回應,是楚維陽有所預料的。
事實上,他環視諸峰,最后選擇的次序并非是沒有章法。
依照楚維陽接連數日的觀察,乃至于用部分動作加持著奇詭意蘊去影響并且加以印證之后,諸修的道心之堅韌,已經被楚維陽無聲息間排好了次序。
這青霄峰的擂主,則是道心之纖弱,于眾人之中,僅次于那海猴子一族大妖血裔的。
甚至若非楚維陽沒有記錯的話,在諸妖修剛剛現身的時候,他曾經還對于這位披掛著殼甲的妖修有過印象,彼時,此獠的心氣尚且顯得十分尋常,甚至還曾經在瑯霄峰上觀瞧過一陣,但是在楚維陽斬了螺圣血裔之后,便被驚走了。
能夠有今日這番心氣兒,都還是屬于接連定勝之后,占據了一峰之擂主,復又養煉出來的意蘊。
若是與真正心性頂尖的修士比較,實則還差了一線。
但若是論及此獠早先時極盡尋常的狀態,許是除了楚維陽之外,這場宴飲斗法之中,當屬此獠進益最為渾厚。
甚至,當玉樹龍王的磅礴神念再度降臨,自青霄峰上輕而易舉的汲取出另一道礦脈來的時候,那一閃念間,楚維陽的心神之中甚至閃過了些許“僭越”且“惡毒”的想法。
或許這也和此獠的血脈有關,這世上生身帶螺殼之種,許是沒有一萬也有八千,這有螺一族,真正成就化形大妖的金丹境界的,許也非是九元螺圣一人。
但是真正從外海創出了煊赫聲威的,唯那九元螺圣,余者,連楚維陽這等經日里游走在大教道子之間,都少有曾聽聞過名號。
真真是從跟腳里面,就是陪太子讀書的角兒,可偏生這太子剛一現身,便被楚維陽徑直斬了去。
這樣想,許是此獠有今日的成就,半是仰賴著自身的才情,半是還要謝一謝楚維陽的“義舉”。
這般思量著的時候,玉樹龍王那磅礴的神念垂落,只閃瞬間,便已經將這道水行礦脈熔煉進了瑯霄峰中。
山之陽,復又得其一。
陰陽圓融更進一步。
霎時間,伴隨著轟隆的震動聲音,瑯霄峰的風水堪輿之勢分明絲毫未變,但是震顫之中,善復又高出一分來,教楚維陽這里,離著那血焰大日,復又更近了一分。
而早在不知甚么時候,許是就在楚維陽真正定勝累積了周天之數的勝局之后,原本的瑯霄峰上的烏泱泱一眾修士,便盡都悄然走下了瑯霄峰。
從那一刻起,楚維陽已經不再是尋常的擂主,而整個過程,遂也成了楚維陽一個人的獨角戲。
于是,在伴隨著玉樹龍王那磅礴的神念如潮水一般褪去的時候,楚維陽的目光遂又看向了側旁的另一峰。
那是碧霄峰的擂主,是在楚維陽早先時依照心神排列次序之中的第三人,是楚維陽即將迎刃而解的第三道竹節。
退一步海闊天空,這等說起來甚為容易的事情,對于天驕道子而言,往往甚為艱難,甚至遠比真正在法壇上敗落,乃至于鼓起勇氣決死來的還要艱難!
不僅僅是因為長久累積的聲名讓他們無法在出手印證之前,選擇退后那一步。
更因為他們累積的底蘊,他們的才情本身,他們圓融的道心支撐,都不許他們退上這一步!
除非,除非真個有人能夠以巍峨磅礴的大勢,徹徹底底的在認知上,超卓了他們去!
而且在此之外,還需得講求章法。
若是楚維陽上來挑選著此中戾氣最重的人開口邀戰,那么自有第一個人應了這場邀戰,對于楚維陽而言,便意味著要有接連八場苦戰。
甚至楚維陽能夠預料到,這其中,至少有泰半之數,是會走到決死的局面。
當然,所謂的苦戰本身,并不值得楚維陽畏懼。
但是楚維陽也早已經過了,或者說從來都沒有過,一味地沉浸在與人論證勝負的層面上,去顧慮那些已經無關緊要的聲名細節上所帶來的虛榮。
如有必要,他可以決死,但同樣的,如有必要,他也會避而不戰。
在接連攫取來八道龍脈,教瑯霄峰徹底陰陽圓融的事情面前,任何的斗法本身都以為可能存在的意外。
真正穩妥的方式,無外乎是這般的以勢逼人,每當有一人選擇了退一步之后,無端的,其余幾位擂主也會因之而松上一口氣。
因而,當這樣的“退一步”接連發生之后,等到最后的時候,哪怕是諸位擂主之中最頑固的那一個,也會自然而然的選擇隨大流而退上一步。
于是,連綿的轟隆聲在瑯霄峰上接連的回響著。
每一道轟隆聲音響徹的同時,楚維陽都可以輕易地看到山勢往更高處的聳立,而伴隨著那山之陰陽的愈漸趨近于圓融的變化,楚維陽更能夠清楚的感受到,自己那原本顯得縹緲的,自身氣機與山體之間的牽系,伴隨著一道道龍脈的熔煉,則愈發緊實起來!
這樣的變化,進一步印證了楚維陽的猜想。
也足以證明,楚維陽這番耗費心力的謀劃,一切都是值得的!
很快,屬于妖族修士的四座山峰的擂主接連在楚維陽的面前退了一步。
于是,楚維陽的目光在剩余的有限的范疇之內,準確的落在了景霄峰上。
景霄峰的擂主,是白骨觀的道子霍柏虎。
不談兩人之間因著《尸解煉形圖》而產生的那些交情,只說此人心性,便是甚為爽朗的那一類,不僅僅是不計較小結,必要的時候,為了心中豪情抒發,甚至能夠忍受些許的“虧損”。
簡而言之,好面子,又不好面子。
于是,楚維陽眉眼之間的殺念也緩緩地有所消減,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容,朝著霍柏虎這里邀戰道。
“霍道友……”
只是話還未說罷,原地里,霍柏虎便已經笑著連連擺手。
“不成了,不成了!以貧道的進益,離著能勝過道友,還有切實渺遠的距離,成人之美罷!話說得好聽些,總比自己一腔血勇登壇,平白出丑來的強!在此也提前恭賀道友了,提早登頂云霄,入龍王宴飲!”
話音落下時,霍柏虎甚至連連退步,整個人直走下了景霄峰頂的玉石法壇,好像是在用這樣的方式表示自己的“退避三舍”。
于是,楚維陽臉上那原本若有若無的笑容,也隨之而繁盛了起來。
這白骨觀道子,真真是妙人!
甚至這一刻,楚維陽的心思再度“僭越”了起來,聽著些諸修宴飲時的風言,又有淳于芷和齊飛瓊各自視角之中的佐證,這白骨觀主的底蘊,在金丹境界之中,許是“孱弱”了些,頗有點類似于地板、下限、守門員之類的意思。
但是以這樣孱弱的底蘊,卻能夠將整個宗門支撐起來,乃至于香火鼎盛,少有聽說門人在云游的時候受誰排擠,思來想去,許是以性功洗煉心神,尤顯得此宗心性頗佳,不說遍地是朋友,至少遍地無有仇人。
而事實上,楚維陽思量及此的閃瞬間,忽然發覺,自己也是這樣。
一番演法,自己看似是收攏了不少寶材,但是易地而處,對于那些財大氣粗的修士而言,他們在符陣功果之中的印證與磨礪,才是真正的莫大收獲!
再沒有第二個于此道掌握甚么功果的人,能夠把這樣登壇論道的事情做成生意了。
玄元兩道諸修,除卻五行宗,甚至連皇華宗在內,盡都有修士深深地欠了楚維陽這里的情分。
而其中欠情最甚的,甚至還要數乾元劍宗。
而乾元劍宗截云一脈此行的另一位道子靳觀,則正是玉霄峰的擂主!
因而,當楚維陽再望去的時候,于人族修士的四座山峰的各位擂主,似乎早在數日之間楚維陽擎舉出符陣功果的那一日,便已經定鼎了今日的態勢。
一峰又一峰的閑敘而過。
一道又一道的礦脈如飛龍在天,如長河懸世,而后盡皆融入到了瑯霄峰的山體之中。
這是在楚維陽這般渾厚地師底蘊的人眼中,真正堪稱完美與圓融的龍脈交織!
陽爻之數九,陰爻之數六。
一十五道龍脈交纏,這一刻,那山體之中近乎絕美的畫卷,幾乎要楚維陽心馳神往。
在玉樹龍王不著痕跡的出手之間,為楚維陽真正展露出了屬于風水堪輿之道,屬于符陣之道的更高上、更縹緲的前路!
而伴隨著瑯霄峰一步步高高聳立,那懸照的血焰大日幾乎已經近在了楚維陽的面前。
血焰繚繞之間,似是渾沒有甚么變化,可是福至心靈一般,楚維陽忽地感覺到,那其上像是洞開了一道門扉。
也正此時,玉樹龍王的聲音響起。
“小友,請入內赴宴罷!”
話音落下時,楚維陽遂已經一步蹈空步虛而起,立身在了血焰大日之前。
可正此時,真正浩瀚的變化才切實的生發。
前所未有的磅礴神念自血焰大日之中顯照而出,幾乎霎時間,便越過了楚維陽的身形,將整座瑯霄峰囊括在其中。
緊接著,是萬仞巍峨高山,在那磅礴神念之中被拔地而起!
山體內龍脈的交織,顯照這至高無上的磅礴意蘊,而復又在這般氣韻的貫穿之下,在楚維陽幾如震驚的凝視下,那巍峨山岳,在玉樹龍王神念的掌控下,遂凝練成了一枚巴掌大小的玉印。
仔細看去時,那玉印上,篆刻的是四枚楚維陽并不認識的龍篆,不是尋常的龍紋,而是真正古老的秘傳文字!
“老夫于鏡緣仙島開龍王宴飲,立九峰廣邀人妖兩族諸位天驕修士共聚一堂,定一時才情手段之高下。”
“此刻,五毒小友,以首位,脫穎而出矣!”
“善!大善!”
“老夫是諸族共尊的龍王,金丹境界大修士里的耄耋長輩,小友,今日,老夫聲名賜給你!”
“陰爻六,陽爻九,陰陽齊全,此非峰,此山岳矣!”
話音落下時,玉樹龍王那磅礴的神念,裹挾著那枚玉印,隔空烙印在了楚維陽的天頂上空。
玉印落處,分明是空無一物,可是楚維陽卻覺得,有甚么在這一印下被觸動,被夯實!
那是他的聲名,是此行累積的底蘊,是因之而聚攏來的虛浮氣運。
這一刻,盡數在這一印下被夯實!
而楚維陽,也切實的明白了那印上四枚龍篆的含義——
瑯霄山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