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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石法壇上,楚維陽的身形靜靜地立身在原地,伴隨著一道道戊己篆紋灑落,他已經許久未曾挪動過身形,哪怕連肢體的擺動都奉欠。
但是伴隨著兀自有嗚咽的狂風將那懸照的幡旗卷動,伴隨著幡旗上一道道篆紋垂落,自那風水堪輿大陣,自那靈光圓融兜轉的符陣之中,顯照著山川湖河,仿佛只這樣端看著,便已經切實的變幻著那無垠的世界!那瑰麗的寰宇!那浩渺的萬象!
而在這諸相交割之間,當那繁浩的變化規整成一道道鐵畫銀鉤的篆紋,當那篆紋進一步被剖析,當那些剖析開來的部分,變化成最為簡單的劃痕,具備著方與圓特質的純粹紋路。
而當這些紋路再度延展開來,落在允壽的眼中,那便是雷霆!
那便是雷霆交織過諸氣,貫穿了寰宇萬象的痕跡!
此時間,被九疊符陣交織而成的異色陰陽太極魚圖將允壽的身形緊緊鎮壓在其中的時候,原地里,允壽所能夠施展的手段已經極其有限。
五色雷光交替涌現的同時,盡數被山河陰陽所鎮壓,伴隨著風水變幻,允壽甚至不得不以身形的輾轉騰挪來彌補法門施展上的部分疏漏與不諧。
但身形愈是狼狽,允壽這里的眼眸卻愈是明亮起來。
這九疊符陣便恍若是一面渾圓通透的鏡子,恍若是一塊磨刀石,在教允壽洞見自身根基上的不諧的同時,同樣一點點在那符陣的極限高壓之下,不斷被磨礪至圓融的地步。
即便是那些短時間內已無法被外力所左右和彌補的疏漏,也已經被允壽深刻的記憶下來,以期在之后有所彌補。
從楚維陽的氣機調整至了某種未知的昂揚地步的時候,允壽的心中便已經歇了與楚維陽在斗法的過程之中兼具決出勝負來了。
畢竟回想起來,第一次在演法道宮,被允壽邀請來登壇文斗的時候,楚維陽的表現尚還十分稚嫩,于雷法的纖毫之中,極盡微末的掌控都無法做到圓融,還是在與諸修的一點點磋磨之中,相互有所成就的。
可以說,彼時的諸修尚還站在同一層階之中,某種程度上,允壽甚至在道法根基上還越過他半個身位。
可端的是教人恍惚,如今只一個月的時間過去,兩人分明都各自有著進益,可偏偏楚維陽這里大步疾行,已然將自己遠遠地甩開,只能看到那絕塵而去的背影。
但允壽明白,似是這樣才情的人,許是兩人之間的差距,在較為短暫的時間尺度之內,只會越來越遠。
唯有等到更高邈的層階,當境界的鴻溝未曾再有這般容易輕而易舉跨越的時候,許是自己尚還有追趕上來,與五毒道人并駕齊驅的可能。
可愈是這樣想著,允壽的心中本是有些不大甘心的,想過要借著最后還能望其項背的時候,竭盡全力爭一回勝負。
但是在此刻,這樣的念頭早已經煙消云散去了。
允壽只想著自己能夠堅持的更久些,再久些,要掌握到更多的收獲,要接受更多的那圓融意蘊的磨礪。
這將會教他在此境界之中省卻許久時日的苦修,將會讓自己在筑基境界的道法根基打磨上面變得更有章法,更有跡可循!
直至一朝道法圓融,他便可以輕而易舉的養煉法力,躍升至丹胎境界!
這是真正沒有后患的便宜進益所在!
而此時間,幾乎所有能夠清晰洞見允壽這里氣機變化的修士,此時間,盡都在用一種羨慕兼具嫉妒的目光看向允壽。
這本就是他們所渴求的!
甚至這種磨礪與印證,已經遠遠地超過了他們早先時的謀算。
畢竟,起初時諸修只是想要有所得而已。
如今看,允壽幾乎要將自己道與法的雛形與輪廓盡數打磨清晰了!
而同樣的,他們也明白,除非是要楚維陽再有著此時間的通透暢快之心境,復刻這種非同尋常的氣機巔峰狀態,否則,再沒有人的進益收獲能夠超越允壽。
這已經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若是能夠以身代替,他們甚至愿意用一份完整的無上寶材來換取!
蓋因為寶材易得,道法機緣難尋!
連帶著楚維陽也有著類似的感慨,許是尋常時,九疊符陣能夠顯照得圓融無漏,可倘若是想要如同今日這般,在圓融無漏之上,再進一步如臂指使,怕也是極難再如此輕易復刻的事情了。
終于,伴隨著某一瞬間,允壽歡喜的情緒激涌之中,伴隨著霹靂雷聲,允壽終于無法按捺心神,仰天長嘯起來的時候。
劇烈的心緒波動教他幾乎心神失守。
而同樣的,楚維陽的符陣變幻,也在這一刻抵至了圓融無漏的狀態。
唰——!
山河陰陽的躍動之間,終于在某一瞬,引動著玉石法壇上赤光的顯照,緊接著,在那赤光的包裹下,是允壽的身形顯照在了玉石法壇之外。
赤光倏忽間顯照,復又倏忽間消弭了去。
原地里,那長嘯聲音的余韻之中,是允壽滿面紅光,歡喜的情不自禁的神情。
這會兒,允壽兀自朝著法壇上的楚維陽遙遙一拜,甚至連寒暄的話都來不及說,在諸修羨慕的目光之中,便趕忙折轉身形,便急匆匆的往山下走去。
允壽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尋一處靜室,然后將自己在這場斗法之中的收獲夯實。
這一刻,他的心神之中,已然渾無外物,只剩了對于道與法、得與失的情緒激涌。
而這會兒,楚維陽的目光在凝視了片刻允壽的身影之后,隨即伴隨著目光揚起,遂看向了那半懸空中顯照的經幢上面。
算上這一場斗法,楚維陽累積的定勝,正好二十勝場!
好像有這樣的變化還是上一刻,恍惚之間,同樣的變化復又再度顯照在瑯霄峰頂。
再看去時,是血焰大日上明光大放,登時間,血焰裹著一道寶光,倏忽間墜落在了楚維陽的面前。
爭鋒此時,楚維陽剛剛消弭去了九疊符陣,將杏黃幡旗收起,隱沒在袖袍之中。
身前懸空處,那血焰登時間煙消云散去,入目所見,正是一枚玉匣虛懸。
只看到這玉匣的時候,楚維陽的目光便是一凝。
緊接著,玉樹龍王的聲音便響在了瑯霄峰上空。
“小友地師手段,符陣之道,頗合老夫心意,畢竟,不算是自謙,老夫也是符陣之道的一派宗師!善!大善!此間之意蘊,尤勝早先許多!故破例!雖只二十勝場,但贈予小友無上寶材一份——鎮岳磁精!
此寶乃土相之道無上寶材,是地師一脈修士夢寐以求的凝練證道寶器的主材!更是那昏黃靈鐵原本相伴生的主礦寶材!整合相熔煉于一爐,兩相合宜,更上層樓!”
玉樹龍王這一番話,說得好似是頗為了照顧思量楚維陽的前路一般。
可是端看著眼前的玉匣,楚維陽心中只涌現出一陣陣的寒意來。
想想早先時那靈蠶絲線是怎么送到楚維陽手上的罷?楚維陽懷疑,那捆絲線早先時是怎么樣擺放在龍王的庫房里面的,當時便是被龍王怎么交到楚維陽手上的。
玉匣?封裝?
渾沒有這樣的事情!
可是此刻,擺在楚維陽面前的,是用玉髓雕琢成的匣子,只這玉匣本身,便算是件上好的靈材了,當然,更關鍵的是,這是如同早先時白骨觀道子霍柏虎遞給自己的玉匣一般無二的形制。
同樣一般無二的,還有那玉匣之中封存著的寶材,鎮岳磁精。
玉樹龍王的話聽起來自然是渾有道理在的,可未免太過冠冕堂皇了些,那說辭的嚴絲合縫之間,卻又充滿了一種隨隨便便敷衍人的糊弄感覺。
玉樹龍王好像是在用這樣滿是惡趣味的方式,警告著這一行的諸修,他們的一舉一動,哪怕未曾落在龍王的眼中,卻同樣落在了龍王的感應與猜度之中。
同樣的,人群之中,諸修盡皆有所驚駭,將表情展露在了臉上。
反而是原地里的楚維陽,那寒意一閃而過之后,諸般心緒盡數被《尸解煉形圖》所鎮壓,這短暫的閃瞬間,楚維陽甚至主動將法力的毒煞之氣作用于自身,將那種鎮定與坦然保持得極盡于自然
做罷這些之后,楚維陽像是真個歡欣不已一樣的,抬手將那枚玉匣接過。
“晚輩多謝前輩所賜!多謝前輩所賜!”
話音落下時,一翻手,看也未看內里的寶材,楚維陽便將整個玉匣盡數都裝進了乾坤囊中了。
這會兒,楚維陽的心神早已經徹底的鎮定了下來。
再猜度的真切又能如何?歸根究底,諸修所議定的事情本就在龍王宴飲的規則之中,便是能夠鉆空子,這鉆空子本身,也是緣法的一種,只消龍王這里還想要講道理,便須得捏著鼻子認下。
如今,倒不像是甚么無聲息的警告,更像是龍王自身的某種惡趣味一樣。
于是,楚維陽坦然的看向人群之中的諸修,索性也不走下法壇了,一揚手,復又將杏黃幡旗顯照。
“下一個,哪位道友來?”
而與此同時,半懸空中,屬于玉樹龍王的神念遂又一點點消弭了去。
只是不知是不是楚維陽自己的錯覺,伴隨著頂峰的山風吹拂而過,那嗚咽的聲音之中,楚維陽好似是聽到了玉樹龍王的聲音甚是細微的在自己的耳邊響起。
“嘖……真真沒甚么趣意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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