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瑯霄峰頂,伴隨著楚維陽扛著暴猿海猴子遺留下來的那根昏黃顏色靈鐵長棍,不大協調的走下玉石法壇。
幾乎同一時間,是半懸空中玉樹龍王的神念緩緩地隱沒。
自始至終,玉樹龍王一言不發,可是玉樹龍王的神念反應,卻自然足夠證明著,楚維陽方才是所展露的那符陣,那看似筑基境界的手段下面所蘊藏的義理,那框架與脈絡的雛形,到底直指向了多么元理幽深的高邈意蘊之中!
這已然是對楚維陽符陣之道最好的褒獎!
人群里,也唯有少數幾個,有如策星山道子,有如白骨觀道子這般,本身便有著不差的陣道底蘊的修士,才從那幾乎要教人眼花繚亂的地師法門與繁浩符篆之中,看到那龐然大物的朦朧輪廓,看到無垠汪洋里的冰山一角。
他們雖然未曾有如玉樹龍王這般高卓的見識,也不是淳于芷這樣的符陣宗師,但屬于大教道子的高邈才情,教他們幾乎冥冥中便生發出某種預感,某種直指著最后真相之上的朦朧預感!
而在皇華宗諸修之中,只從頭到尾的看罷了楚維陽這一場斗法,齊飛瓊的目光里幾乎能夠滴出水來,連帶著臉頰也愈見得緋紅。
這參合三元的陰陽大道里面,除卻修持時的性命相見,氣血交織,道與法的意蘊也在交織與共鳴的范疇之內。
幾乎在看到那九疊符陣的時候,身為掌握著五色龍相,注定要以真龍法力走上法陣變化的齊飛瓊而言,便已經徹底的挪不開了眼眸。
因而在閃瞬間,遂也教齊飛瓊定下了心念來,在踏入了鍛體之道之后,自己一定要用這符陣的部分意蘊來洗煉自身的五色龍相,要教楚維陽幫忙來為自己梳理五色龍相的法陣變幻!
大不了,便多央求他一番!身為爐鼎,便自然有爐鼎的妙法在,古往今來,她這一脈的古之先賢,也多有類似的典籍傳承。
如是你來我往的,遂才能顯出各自的情誼來,等走到了那一步,才是能夠穩穩牢牢的攀附在楚維陽的身旁,化真龍乘風而起的時候!
實在不行,便將那些教人羞于啟齒,連看一眼都要心驚肉跳的法門,也學一些出來!
畢竟,人之初,性本善,龍之初……
因而這樣的秘法,在自家一脈的傳承之中,堪稱繁浩,種種法門,層出不窮。
煌煌圣地大教的底蘊,怎么著,也得教楚師兄大開眼界才是!
因而愈是思量著這般,齊飛瓊便愈是情難自禁一般七情上面。
可偏偏齊飛瓊這般的氣度變化,愈是引得諸位同門偏頭看向齊飛瓊的眼神之中,只剩了純粹的羨慕。
蓋因為齊飛瓊能夠看出來的那道與法相諧之處,皇華宗別的修士自然也能夠觀瞧出來,能夠倘若是這樣的繁浩符陣,再與自身的五色龍相熔煉一爐之后,該是多么曼妙的玄景。
這一刻,諸修的眼中唯有道與法的進益,他們恨不得能夠以己身替代齊飛瓊,去親自感應這般變化。
而在外海邊沿處,道場的上空,此時間,有如玉樹龍王一般的磅礴神念,已然長久的顯照在浩瀚如煙的層疊云海之中。
畢竟,鏡緣仙島上的變故太甚,若是門下弟子有一二人在災劫里面折損,也都是情理之中,命里該著的事情。
可倘若是玄元兩道的門人盡都喪命于一時,那才是真真天大的禍事!
也正因此,并七十二道城之主,還有留駐在道城的幾位大教金丹境界大修士,盡皆于金丹一境界之中,毫無遮掩的展露著氣機,在將外海的運數天機感應之類攪亂的同時,以這樣毫不掩飾的方式朝著玉樹龍王施壓。
哪怕自始至終,玉樹龍王都展露著和善,但總得有這樣一番警告在,當然,諸位大修士也真個做好了隔空出手,必要時救下諸天驕道子的準備。
也正因此,他們遂長久的以神念隔空觀照向鏡緣仙島上的九峰。
自然而然,楚維陽的符陣之道手段,亦被諸位金丹境界的大修士瞧的真切。
而在其中的一朵裊娜的層云之中,是皇華宗掌教大修士的身形,此時間正趺坐在五色龍相之上,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遠天之際的鏡緣仙島。
他自始至終都在觀瞧著,遂也親眼得見了楚維陽和自家宗門道子之間的互動,這本也沒甚么的,皇華宗長老都能接受的事情,沒道理他這個掌教接受不了。
況且,齊飛瓊這一脈,本就多有這樣的舊例依循,畢竟這一脈的要旨不是參合三元,而是蛇蛟化真龍,怎么變化的過程不重要,最后真龍的結果很重要,因而,才得以修持爐鼎法而成一宗嫡傳道子。
否則,只在意著參合三元,于這般元門大教而言,再怎么樣,也不過是玩物而已。
而此時間,隨著楚維陽展露陣道才情,一時間,不少大修士的神念,也在隔空觀瞧向皇華宗掌教這里。
而掌教大修士此時間反而是先一步不著痕跡的看向了天泰道城一眼,好似是在剛剛的觀照之中,已然窺見了那烏光水法的些許跟腳,但也只是不著痕跡的一掃而過,未曾再有甚么進一步的動作。
緊接著,在一眾老怪的圍觀下,掌教大修士只是平淡的呵呵一笑。
“只是約莫有乘風而起之勢罷了,不值得甚么的,總歸是,別人給的,不如自己參悟出來的。”
“如今,勉強只能算是潛龍出淵罷了。”
“等真個有飛龍在天之勢的時候,才能夠算是有所成就了!”
話音落下時,皇華宗掌教大修士的身形倏忽間淹沒在了那交纏而起的五色龍相靈光之中,原地里,層云翻卷,許是龍相隱逸,又許是真個隔空飛遁去了,總歸不見了大修士的身形。
可饒是如此,原地里,卻仍舊長久的顯照著一縷神念留駐,遠遠地洞照著鏡緣仙島的方向。
而這會兒順著那縷神念再觀照去的時候,隨即便見得一行諸教道子,正簇擁著白骨觀的道子霍柏虎,復又直往瑯霄峰上走去。
許是惦念著白骨觀與楚維陽之間尤還有一番香火情,這才請托到霍柏虎這里,準備直往山頂去,與楚維陽分說些甚么。
也正此時,那間長久的被須彌之力包裹著的靜室之中。
師雨亭和青荷的身形重新回返在了屏風后面坐下,屏氣凝神的看向那窗欞之外,同樣隔空觀照著那座于是祭壇,已經有了很長久的時間。
楚維陽的性命安危,她們倆從來都沒有擔憂過,但是楚維陽的符陣之道能夠做到這一步,卻遠遠地出乎了兩人的預料。
只是震驚之余,師雨亭的臉上,誠然有著替楚維陽的成就而開心的表情,但是更多的,是在師雨亭想到了淳于芷,想到了楚維陽的泥丸宮內那舞動五鳳真形的身形,進而展露出的如臨大敵一般的表情!
庭昌山的大弟子乃是符陣宗師,這一點師雨亭不會不知道。
也正因此,楚維陽這里符陣之道的成就越高,在師雨亭的眼中,則是代表著淳于芷已經“領先”自己越多!
早先時沒人爭沒人搶的時候,師雨亭尤還猶豫著,唯恐一朝認定,會要所托非人,以丹胎之軀,逢迎筑基小修,未免太過教人羞惱了些。
可如今真個碰到人來爭了,師雨亭登時間,遂像是換了個人一般。
于這般如臨大敵之間,終于,屬于師雨亭的丹胎境氣度一點點迸發開來。
她那溫柔的聲音里,罕有的帶了些不尋常的果決。
“青荷,以玉簡傳訊回船舫上,雖說宴飲還未結束,但是有些事情要提早準備起來,要等到公子離開鏡緣仙島之后,便開始為他的聲名進一步造勢!”
“玄元兩道的人都懂些甚么!以為開個甚么丹宴法會,彼此間喝得面紅耳赤,然后相互間吹捧幾句,就算是完事兒了?就算是抬出聲名來了?”
“教外門的弟子們做好準備,這頭半個月里,教她們好生引導著,誰也不要主動提,但誰都要提及,要教來船舫的諸宗修士為這一代玄元兩道修士誰才情更高這件事情吵起來,吵個不可開交!”
“不怕弟子們偶然間說錯個一兩句話,就怕這群人吵不起來!”
“必要的時候,在不傷及誰性命的情況下,最好有人因此而大打出手!”
“等聲勢鼎沸之后,再尋個由頭,以退而求其次的方式,教諸修在玄元兩道‘勢不兩立’的前提下,論證一下太陰雷法和神宵宗雷法的高下,進而轉到公子的身上。”
“再之后,刻意尋哪個癡人,隔空表達一番愛慕,再勾出人火氣來,注意,一定要有火氣!慣常氣血上涌的人才不具備著長久地心神清明!”
“等為了這些好生超過一場之后,再轉到地師手段上來,多安排些人,將這場斗法上面的高邈玄奇以一種模糊且夸張到失真的方式,反復的訴說給人聽!”
“緊接著,品評一下歷代散修之中地師天驕在同樣的境界層次之中的時候,都是甚么樣的成就,然后,透過這樣的方式,將‘公子便是這一代地師傳人、符陣宗師’的念想,烙印在所有人的心神之中!”
“最后,必要的時候,為師不合適,便由你出面,言說早早地潛龍在淵的時候,便已經被公子所折服,主動逢迎,奉公子為主,以嫡傳身份為奴婢,用百花樓修士向來有乘風而起的識人之能為佐證……”
“總歸,要用烈火煉真金的勢頭,為公子聚起堅實的聲名氣勢來!”
“以色侍人,終非長久之事,要教公子看到百花樓的修士,別有切實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