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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懸空中,六十四道雷霆符咒交纏成的華蓋兜轉,霎時間,利刃也似的符咒不斷地兜轉著,整座華蓋在這一刻都仿佛是一道渾圓寶刃一般,鋸齒一樣的利刃連綿交錯著,明光顯照之中,垂落一道又一道太陰雷霆,幾如雷霆雨瀑一般。
許是這般雷霆垂落的太甚,不知何時再看去時,那兀自回旋的華蓋里面,竟然已經無法將六十四道符咒觀瞧的真切,只見那一道道太陰雷霆顯照著晦暗的明光,彼此間復又交織成一道綿密的雷網。
緊接著,在閃瞬間,那些細密連綿的雷霆在交織的同時復又忽地凝煉起來。
再看去時,原地里渾無寰宇萬象的繁浩變幻,恍若是雷霆汪洋之中七十二道符篆交疊,以地煞濁陰顯照無上殺念!
如是,繁浩變幻與磅礴殺念,幾乎一息間千變萬幻,而在這倏忽間的接連變化之中,復又有繁簡變化的交錯,倏忽間,是諸般符咒仍舊交疊成華蓋模樣,倏忽間,又是一道玄龍重疊諸般雷符有如刀芒一線!
而這樣變化的本身,那看似具備著的獨特意蘊和一息更比一息的迅捷之中,則是六十四諸卦的氣機在背后支撐了,以周天寰宇而應諸相,以對手的氣機是何等變幻方式,進而以圓融變幻應之。
更不要說,在這樣臻至圓融無漏意境的雷霆符咒攻伐之外,楚維陽尤還有《雷海洗身經》這般鍛體功訣支撐著那磅礴的玄雷與血焰,還有著那環首寶刀的銳利寒芒!
而事實上,這場斗法,那人并未曾逼出楚維陽近身纏斗的變化,便倉促敗落下來。
洶洶魔念引動著連綿不竭的符咒,在破去白骨煞氣的那一瞬間,便見得三具法軀倒飛而出,緊接著,原地里赤光頓起,復也裹著白骨觀道子的真身,倏忽間顯照在了玉石法壇之外。
此時間,白骨觀道子看向楚維陽的目光之中,已然滿是詫異的神情。
這一月的時間之中,他亦有所進益,那多出來的一具法軀便是這樣。
自三才化而為四象,楚維陽能夠清楚的感受到,當法軀配合上白骨觀道子的真身,那四道身形以陣眼的方式輾轉騰挪著,在法壇之上回旋變幻的時候,有著某種教楚維陽甚是敏感且熟悉的道理意蘊在其上縈繞。
那是四時變幻的意蘊!
于楚維陽的道與法之中,他曾經以二十四道劍意將四時變幻的圓融完整的展露出來。
而在白骨觀道子的身上,這則是以四時變幻進而闡述歲月光陰銷蝕的義理,從而精煉白骨骷髏之相!
于早先時只在天地人之間得見靈韻變化,此時間的白骨觀道子,已然有了長足的進益,甚至這等進益,在楚維陽眼中,堪稱是諸道子之中都甚是渾厚的。
不過可惜了,白骨觀道子的進益踏實且真切,卻很難在這接連兩場的酒會丹宴和宴飲之中攫取到多么煊赫的聲名了。
蓋因為白骨觀道子的神念流轉被白云洞道子所超越,陣法身形變幻又被策星山道法所克制,白骨煞氣不如陰冥鬼煞森寒,連帶著四時變幻,也生生被于此道更熟稔的楚維陽所橫壓。
當然,這也是白骨觀道子初涉此道,尚還未曾徹底將四時變幻在他的身上演化至圓融意境。
倘若是真個將四時變幻與法軀的兜轉所牽系起來,進而承接歲月光陰銷蝕白骨骷髏的無上涼薄意蘊,許是來日再斗法時,便該是白骨觀道子這里身形方寸間自成天地寰宇,除非以力破巧,否則罕有人能夠將之破去。
而若是論及以力破巧,除非真正法力繁浩之輩,又有幾人,能夠比得過在真身之外,尚還煉有三具圓融法軀的白骨觀道子?
許是這等人,便是那種歷代里同是天驕,卻不顯山不露水,偏偏隨著眾生爭渡,走到盡頭時還有他的那類人。
至少在別的修士尚還自筑基境界為自己找尋道與法圓融根基的時候,白骨觀道子這里,已然為自己夯實了道途的前路,支撐起了完整的框架與脈絡,只消再填補上些許盡善盡美的細節,填補上些反復錘鍛的底蘊。
甚至在楚維陽的眼中,白骨觀道子已經具備了直接打熬完法力,嘗試沖擊丹胎境界的根底。
莫看人家在苦笑,許是一笑便能笑到最后。
也正因此,對于這等一眼看去便有那松柏特質的人,又沒有甚么決死的大仇大恨,楚維陽在一同緩步走下玉石法壇來的時候,遂同樣笑著看向白骨觀道子,笑著開口復又攀談了兩句。
“霍道友,僥幸,僥幸于變化之間,勝得半招!”
楚維陽一路以來聲勢煊赫,氣焰崢嶸,手中殺伐的道子級數天驕都不止一個,連皇華宗的真龍道子都當眾羞辱了一個,另一個被收成爐鼎,背地里不守著人的時候還不知是怎么羞辱……
至于如今,渾然已沒幾個人再將楚維陽散修的出身當回事兒看了,他的煊赫聲威,足夠教所有大教道子看到他的時候,便正視著“五毒道人”的身份,唯此而已。
而這樣的煞星以禮相待,老實說,白骨觀道子霍柏虎頗有些受寵若驚的。
“不成了!不成了!三才轉四象,還是在五毒道友面前占不到勝機,這聲名啊,貧道算是撈不著了!”
這般說著,霍柏虎環視著林立的九峰,又看了眼那半懸空中靈光映照成的經幢,看著其上一行行的篆紋顯照。
緊接著,霍柏虎才復又以唯他們二人能夠聽到的低沉聲音開口道。
“這宴飲不比酒會丹宴,有著決生死的比斗在,往日里玄元兩道的規矩,未必還會傳續下來,攻伐間死生無情,一步踏空,便是半世虛活,道友又是擂主,眾矢之的,謹慎!需得謹慎!”
許是這其中還念及了《尸解煉形圖》這般法門的香火情,霍柏虎一番話說得很是慎重。
而也愈是如此,楚維陽愈是強自教自己提起心神來。
是了,宴無好宴,飲無好飲。
至于此刻,楚維陽尚還未曾真個洞悉這宴飲背后,玉樹龍王真正謀算的目的呢,愈是聲勢宏大,愈是教人眼花繚亂,便愈是有詭譎暗生!
而類似警醒的話,實則也不只是霍柏虎一人給自己言說過,連帶著齊飛瓊往景霄峰上去的時候,在將玉蛇遞還給自己的時候,也曾經借著時機,用類似的話給楚維陽示警過。
愈是煊赫時,便愈是得警惕著。
而在叮囑過后,齊飛瓊便徑直離去了,她并非只是純粹的楚維陽的爐鼎,離著楚維陽便不得活的人。
她還是皇華宗里自己這一脈罕有掌握著真龍法力的嫡傳道子,尤其是在張都聲名狼藉,乃至于道心都幾近毀去的時候,正是她回返宗門,收攏人心,聚齊聲勢的時候。
而許是本身也在躲避著楚維陽的聲威,皇華宗諸修幾乎齊齊避開了瑯霄峰,散落在各處,尤其以景霄峰為多。
說來也奇,隨著齊飛瓊的離去,哪怕之后楚維陽又被左炎和白骨觀道子霍柏虎邀上法壇,以論證演法的溫和態勢文斗,教楚維陽又接連勝過了兩場,可那冥冥之中教人覺得鬼魅而不著痕跡的窺視感覺,反而因之消散去了許多。
想來是孤身一人之后,身形便不再顯得那樣扎眼的緣故。
又或者是,這種被窺視的感覺,本身也只是一種楚維陽的錯覺而已。
甚至,在隨著楚維陽和霍柏虎的寒暄進行著,連帶著那種最后的若有若無的窺探感覺,都徹底感應不到了。
最后閑敘之后,看著霍柏虎緩步走下山去,直往別峰處去尋攫取聲名的機會了。
許是他和左炎已經看的很是通透,在瑯霄峰上,面對著楚維陽,他們已經渾無機會可言了,剛剛的登壇斗法,不過是印證這樣的想法而已。
而瞧著道人離去,心念流轉的同時,楚維陽泥丸宮內《尸解煉形圖》洞照四方,不放過身周分毫的氣機變化。
可自始至終卻毫無所覺。
一念及此,楚維陽才將信將疑一般的按捺下的驚疑不定的心神。
或許,真個是因為地處在玉樹龍王這般的金丹境界化形大妖的地盤上,教楚維陽渾是自己嚇唬自己了,這才有了冥冥之中錯誤的感應。
自己連丹胎境界都沒有呢,哪里來的那般敏銳的天機示警,許是心血來潮,便只是純粹的心血來潮而已,代表不了甚么。
而楚維陽所不知道,則是在那須彌之力包裹的靜室之中,百花樓的師徒倆,一人撫琴一人起舞,渾沒再隔著窗欞去看楚維陽。
哪怕是在這等具備著決死的法壇上斗法,她們都未曾為楚維陽的安危憂慮過,對于楚維陽的信心,尤勝過齊飛瓊還有曾經真切與他交過手的霍柏虎等諸人。
而就在楚維陽堪堪將最后心神之中的驚疑不定徹底撫平的時候,玉石法壇上,隨著一沒怎么記在心里的大教尋常道子倒飛而出,法壇的正中央,一渾身墨色鱗甲的海猴子,瘦骨嶙峋如同鬼魅一般,扛著一柄昏黃顏色的鐵棍,此時間雙眸猩紅,氣勢蒸騰。
“五毒道人,何妨登壇一戰!”
看見那昏黃鐵棍的時候,楚維陽便想到了自家的杏黃幡旗該進一步淬煉了。
再看向那海猴子的時候,楚維陽便已經想到了等自己累積到十勝場之后,玉樹龍王該有甚么寶材贈予了。
于是,楚維陽不動聲色的笑了笑,空洞的眼眸像是一眼就鎮壓了那海猴子全數的兇戾。
“登壇自是無妨,只是……分高下?還是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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