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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楚維陽一道道法印的刷落,半懸空中,那被杏黃幡旗懸照的寶光不斷托舉起來的光球,漸次的延展開來,隨著楚維陽法印的牽引,那些戊己篆紋一點點的交織著,顯化成地師一脈符陣。
那符陣并不平坦,仔細看去時,其上昏黃的靈光不斷的騰躍與交錯著,竟像是在不斷連綿流淌的連綿起伏山脈一樣,仿佛滄海桑田的變化,都在幾個彈指間展露在了符陣之中。
而那兩道礦脈菁英,便被這樣起起伏伏的符陣所托舉著,完整的將礦脈菁英的靈韻封存在其中,無有絲毫外泄。
自始至終,楚維陽的動作都顯得輕柔且小心翼翼。
上一次有這樣緊張的經歷,還是在為自己熬煉三轉寶藥的時候。
只是那一次失敗,對于楚維陽而言,也許只是些許寶材的浪費,意味著晉升筑基境界的過程要有所波折,很重要,但是起不到決定性的作用。
但是這一回,倘若是楚維陽哪一步上一不小心,最后要造成的后果,極可能是原本被符陣所凝煉的礦脈菁英,在倏忽間膨脹開來,造成的后果,不亞于地龍翻身,許是整座靈浮島,連帶著島上的大部分人,都會被震動所波及。
一息,兩息,三息……
楚維陽屏氣凝神,在較為漫長的時間內,將自己的全數心神都落在了眼前的符陣延展之中。
終于,某一瞬間,整座符陣被楚維陽徹底的展開,并且楚維陽以極精巧的手法,將兩道原本愈漸糾纏在一起的礦脈菁英,以符陣之中層疊的戊己篆紋隔絕開來之后,楚維陽的目光遂也落在了那道濁陰鑌鐵礦脈上。
不同于辛金礦脈那幾乎純粹的煞白顏色,鑌鐵礦脈饒是經過了秘法的精煉,又被地師手段凝練成這般的袖珍模樣,仔細看去時,仍舊能夠看到其上恍若是泥土之中混合著腐蝕物質的斑駁模樣。
但楚維陽明白,這已然是自己反復淬煉之后,極盡精純的濁煞淤積在鑌鐵礦石之中的模樣。
只這樣的靈材,便已經足夠煉入尋常的法器之中,使之更添些許威能。
但對楚維陽而言,甚么尋常的法器,反而不是必不可少的。
這一道礦脈,在他的眼中,則另有大用。
于是,在短暫的沉吟與觀瞧之后,楚維陽復又極果斷的揚起手來,只是這一次,楚維陽捏起的法印,卻直接打落在了那昏黃顏色的濁陰鑌鐵礦脈上。
登時間,整座袖珍的礦脈便不斷有著嗡鳴聲響起,仔細看去時,那袖珍礦脈的顫抖,落在這符陣的方寸之間,幾若是地龍翻身一般,于細微處帶來驚天的毀滅氣息。
而隨著濁陰鑌鐵礦脈的顫動,那符陣中原本便緩緩流淌的連綿山勢也在這一瞬間隨之變化起來,于細微處隨著礦脈的變化而調整,使得一絲一縷的氣機都仍舊被緊鎖在符陣中,圓融而無漏。
接下來,伴隨著楚維陽的法印接連不斷的刷落,起初時那礦脈的震動在不斷的躍升著,乃至于在某幾個瞬間抵至極限之后,那劇烈的顫動,甚至需要一旁的杏黃幡旗接連不斷的洞照去明光,才能夠維持住地師符陣。
但隨著這樣的幾個閃瞬間有驚無險的度過去之后,當楚維陽仍舊不休止的將更多的法印打入了礦脈之中去的時候,那震動卻反而愈漸消弭了去。
直至最后,當再去看時,那原本礦脈所顯照之處,卻只剩了昏黃顏色的靈光,仔細看去時,那內里似是虛幻,似是真實,仿若仍舊堅韌如鐵石,卻又似是具備著某種漿液的性質。
砰——!
終于,在某一瞬間,當楚維陽又一道法印刷落去時,一道昏黃顏色的靈光從符陣之中飛出。
極細微的一道,說起來不比水滴大上多少,卻在這破空的一閃瞬間,迸發出了劇烈的噪音。
緊接著,那昏黃顏色的靈光墜入了煞池之中,濺起了大片的水花。
可也正此時,池底有深青色焰火倏忽間顯照,緊接著,籠罩整座島嶼的法陣,似是在這一瞬間將全數的力量全部用來鎮壓那一點靈光。
等再看去時,那一道昏黃顏色的靈光,便陡然變得溫馴起來,然后一點點被焰火包裹著,在不多時的煅燒之中,仿佛被熔煉去了另一方天地寰宇,于池中不見了蹤跡。
只是倘若仔細感應去時,便能夠察覺到,煞池的池壁又變得更厚實了些,彌散在地宮內的煞氣,也愈見豐沛且醇厚起來。
原地里又兀自觀瞧了一陣,當楚維陽瞧見那深青色的焰火之中確確實實沒再有甚么殘渣留下,他這才又打落一道法印,又引著一道昏黃顏色的靈光墜入池底的焰火之中去了。
這可是昔日里曾經將北海玄銅煅燒過的焰火!
如是,復又長久的觀瞧過了一陣,在接連數次以法印將昏黃顏色的靈光引入焰火之中后,楚維陽很是謹慎的稍稍改動了一下戊己篆紋凝練成的符陣。
再之后的時候,便是楚維陽不再打落法印,伴隨著符陣上的靈光兜轉,每過一陣,便都會有一點靈光被牽引入池水之中。
自始至終,那礦脈都不再有所震動,從靈光分離再到被焰火煉化,一切都愈發顯得潤物無聲。
楚維陽也正是在將這座濁陰鑌鐵礦脈以和煞池融為一體的方式,這樣“栽種”在了靈浮島上。
在他的眼里,煞池的更進一步便意味著自己的修持進境可以更進一步。
再沒有比修行本身更重要的事情了。
而做罷這些之后,楚維陽復又緩緩地揚起手中的杏黃幡旗,隨著又一道道戊己篆紋不斷的灑落,楚維陽開始將符陣從兩道礦脈的中間一點點剝離開來,并且隨著全新篆紋的加入,交織成兩座完整的符陣。
承載著濁陰鑌鐵礦脈的符陣,仍舊穩穩當當的懸在遠處。
而楚維陽拄著幡旗,擎舉著另一道符陣,卻施施然起身,朝著地宮側旁走去。
他要在地宮的正西面開辟一間耳室。
“芷姑娘,往后,這可就是你在靈浮島上的‘閨房’了!”
而回應著楚維陽的,則是寬大袖袍之中傳遞出來的劍鳴聲音。
與此同時,北疆,乾元劍宗,截云峰。
萬仞之下,處于圣地大教一脈的幽深地宮之中。
這方才真真見得一脈底蘊的地方。
只這一處青銅地宮,森寒如冰窟,如鬼蜮,乃至于那絲絲縷縷的寒氣都在半懸空中郁結,不時間流轉過深藍色的幽光。
也正此時,一陣踉蹌的腳步聲打亂了青銅地宮內的寂靜。
看去時,正是清海老道邁著踉踉蹌蹌的步伐,一邊飲著烈酒,一邊步履蹣跚的朝著地宮的角落走去。
而在清海老道的身后,則是清河三人滿是擔憂的神情。
就在地宮的角落之中,一尊玄鐵棺槨靜靜地擺放在那里,借著那深藍色的幽光看去時,隱約能夠看到棺槨的四壁上淺淺雕琢的浮雕。
那是連綿起伏的群山萬岳。
只是這樣長久的觀瞧著,似乎便有濁煞的陰冷氣機朝著人精氣神侵蝕而來。
而原地里,清海老道滿飲一口烈酒之后,反而伸出手,渾然不顧的撫摸著那些雕琢的山岳紋路。
又一揚手,將最上面一層的浮土盡都擦拭去,彌散的灰燼與塵埃之中,遂教人又看清楚了一行古篆文字——
太陰煉形玄棺!
接連不斷的撫摸著,終于,某一個瞬間,清海老道蒼老的聲音打破了地宮內的寧靜。
“嘿!說起來,這是古盤王元宗的老物件!”
話音落下時,另一旁的宋清溪似是張了張嘴,想要說些甚么,只是還未出聲,便被清海老道擺擺手打斷。
于是,偌大地宮里,便只剩了清海老道一人的沉悶聲音。
“那一年,是清河師弟都還沒拜入師門呢,我隨師尊他老人家游歷河源地之南,離著皇華宗山門頗近的地方。”
“也正是在那里,有古地宮因坍塌而現世,顯出這么三口棺槨來,說是棺槨,實則是傳承著《太陰煉形》秘法的古器。”
“有這口玄棺在,哪怕是一身法力并不煉煞的人,哪怕是不會太陰煉形秘法的人,也能夠借此棺槨來被動的修持秘法。”
“當時,三口棺槨,皇華宗搶走兩口,我與師尊合力,搶走了這一口。”
“可許多事情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先是大師伯,想著以太陰煉形來調和道果陰陽,以全乾坤,一劍開天……”
“再然后,是三師叔……最后,是師尊……”
“那會兒你們都還小,說起來,你們身上的道法,也該有泰半,是老夫代師傳授……”
“說這句,是想著教你們仨哪怕只是念著這個,也不要太恨師兄我……”
“如今,也輪到我了!”
“被人徹底打爛的面皮,方才看清楚,在這生死面前,本也沒那么多值得講究的事情。”
“時也!命也!”
“唉——”
靈浮島,地宮之西,耳室中。
楚維陽煅燒煉金熔成一口棺槨,那其上或深或淺的紋路,將戊己篆紋烙印篆刻,彼此間氣機交織而成符陣。
而在棺槨的內里,則蘊養著那道太白辛金靈鐵礦脈。
礦脈不似早先時那般袖珍,可是蘊養在這口煉金棺槨之中,仍舊保持著那種菁英凝煉的狀態。
經了早先時在濁陰鑌鐵礦脈上的試驗,楚維陽也在一開始便細微的調整好了符陣的細節。
不時間,便會有一點靈光躍起,然后沒入被橫放在棺槨上面正中央處的法劍之中。
與此同時,也亦有同樣的第二道靈光躍起,直飛出耳室,然后躍入煞池之內,潰散成最為精純的辛金煞氣。
做罷這些,楚維陽復又一步踏上了蓮花法臺,趺坐入定的閃瞬,便是海量的煞氣被鼻息所吞噬。
要得谷神長不死,須憑玄牝立根基。
真精既返黃金室,一顆靈光永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