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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綿的轟隆震顫聲音之中。
以楚維陽一人為首,在這種幾若煌煌雷音的嗡鳴聲里,所有人的絳宮心跳仿佛被調整到了同樣的節點上面,所有人的呼吸開始同頻,乃至于,所有人的精氣神凝練,勃發開來的氣機也盡數交織與共鳴起來。
罕有的,楚維陽也不再穿著他那件風里來雨里去的麻衣道袍,而是特意尋來上好的蠶絲布匹,教人裁剪織就成玄袍法衣。
這人一多起來,形形色色,駐足在甚么法門上的能人都有,這能織就法衣的秘術也是一脈源遠流長的傳承,手法之精巧,饒是淳于芷瞧見了,都嘖嘖稱奇,進而又埋怨著自己生前時眼皮子到底太淺,竟錯過了這世上太多的美好。
那人以秘術引來血煞之力,反復的將一捆靈蠶絲線祭煉,祭煉成功之后,進而又在楚維陽的幫助下,以諸煞氣養煉,然后,被他用靈巧的手段暗暗地織就在通體渾成的玄袍法衣之中。
暗紅色的絲線顯照著晦澀的靈光,在法袍之上交織成一道道戊己篆紋,仔細看去時,這些篆紋又盡都交疊起伏成了連綿群山的模樣。
而且,在經過了楚維陽的指點之后,遠遠地端看去時,那寬大的玄袍法衣上,是八十一道龍脈匍匐于八荒,是五方山岳鎮壓內外四野。
近乎于地師儀軌,而冥冥之中契合楚維陽《尸解煉形圖》的部分意蘊。
而在五岳群山之外,浩渺的云紋恍若是層疊的鎖鏈一般,將戊己篆紋的氣勢緊鎖在其中,再仔細看去時,隱隱約約之間,則是一道又一道的太陰雷篆,凝煉著煞氣意蘊,若隱若現的交錯在云紋之中。
以山岳證地勢,以雷霆引天象。
一者為坤卦,一者為乾卦。
彼此環繞牽系,成乾坤萬象之玄景,復披于一人之身。
于是,身穿著這件玄色乾坤法袍,楚維陽一步一頓,腳踏著九層之階,緩慢的立身在了五色土祭壇的正中央。
緊接著,一揚手的時候,被楚維陽初步祭煉過的杏黃幡旗顯照,隨著被楚維陽以法力祭起之后,倏忽間寶器迎風暴漲,霎時間巍峨高如千百載古樹,穩穩地佇立在了五色土法壇的正中央。
霎時間,輕柔的海風席卷而來,卷動著最高處的杏黃幡旗,緊接著卷動起徐徐如林的交錯經幢,再吹拂起裊娜的煙塵,最后,卷動著楚維陽的衣袍獵獵作響。
沉沉地吸了一口氣,楚維陽面北而立,站定在了杏黃幡旗之前,再看去時,那一眾血煞道修士,在玄真寶鑒的幽光控制下,魚貫走入了經幢林中,或是立身在鼎器的側旁,或是尋著空地處駐足,翻手間取出有類鐘、磬的銅器。
然后,當那柔和的海風仍舊吹拂著淺淡的嗚咽聲音的時候,鐘、磬、鼎器被敲擊的聲音交錯著響起。
禮樂亦是繁浩之道,鐘鼎盡是祭天寶器!
霎時間,隨著那錯落有致的典雅聲音交錯響起,那道道清脆的聲音交疊著化成大雅之樂的時候,諸修蒸騰而起的氣機都隨著靈光在經幢林中的兜轉而猛然變化著。
那是極為明晰的變化,但這樣的變化,卻未曾將諸修原本凝煉在一起的氣機打散開來,反而是因著那些氣機本身的明晰變化,教這等氣機交織,更像是某種齒輪紋路的耦合,恰恰是在這大雅之樂的洗刷之下,那諸修磅礴的氣機更為緊實的凝煉在了一起。
不再似是因著共鳴與交織的散亂融匯,而是真正精巧且細致的渾然一體。
而緊接著,隨著那磅礴繁浩,且渾然一體、愈演愈烈的氣機真正的朝著五色土祭壇籠罩去,真正的加持在了楚維陽的氣機之中。
霎時間,楚維陽的磅礴神念,在護島法陣的加持,在大雅之樂的加持下,不斷的攀升,愈近于朦朧高邈的玄景之中。
與此同時,楚維陽的靈臺之上,《尸解煉形圖》的寶光洞照,讓楚維陽幾乎無需甚么適應與氣機的波動,便順利的掌控了這股磅礴無匹的力量。
原地里,沉沉地吸了一口氣,楚維陽自祭壇之上,緩緩一步邁出。
步罡踏斗之間,楚維陽雙手交錯在一處,猛地,渾厚的法力凝練成一道宗師印,隨著楚維陽的手腕一翻,直直打在正天頂上空。
霎時間,隨著那磅礴的氣機蒸騰而起,島嶼的正中間處,黃銅道宮之內,一道明光幾乎同時騰躍而起,更是后發先至,先一步抵至了半懸空處,穩穩地將那道法印接住。
再看去時,那明光化作層疊光雨灑落,原地里,一面巴掌大小的羅盤迎風暴漲,緊接著,在護島法陣與楚維陽渾厚法力的加持下,那羅盤不斷的兜轉著靈光,自半懸空中延展開來,霎時間,恍若巍巍華蓋一樣,遮天蔽日而起。
華蓋羅盤很是遲緩的兜轉著,但是隨著每一道大雅之樂的響徹,隨著楚維陽自祭壇之上步斗踏罡的又一步落下,這華蓋羅盤上的繁浩氣機都有著極細微的變化。
很快,那種細微的變化在某一閃瞬間停滯了,仿佛冥冥之中,隨著羅盤上的氣機的調整,便已然隔空錨定了某一處渺遠的方位。
緊接著,那種縹緲虛浮的氣機,便隨著那鼎中裊娜蒸騰而起的煙塵,一同裹挾著,直往九天云霄之上去了。
這是第一步,是庭昌山的寶器妙道。
而隨著華蓋羅盤的氣機穩定住之后,緊接著,楚維陽的泥丸宮內,一時間幽光大盛,再看去時,是玄真寶鑒虛懸在靈臺上空,一點靈光之中有陰冥道宮顯照,地師女修的真靈恍若是一層紗衣,籠罩在了楚維陽的魂魄之上。
一道道熟悉卻又陌生的記憶開始接連涌現在楚維陽的思感與念頭之中。
那是地師一脈的諸般秘法。
于是,當楚維陽披頭散發的在五色土祭壇上,以一種幾乎巫覡的方式輾轉騰挪的躍動開來的閃瞬間,恍若是有著無形無相的焰光撩動。
這一回,換做是以楚維陽為源頭,引動著諸修那渾然一體的氣機開始發生著變化,最后,這種變化通過繁浩的氣機,傳遞到了每一個人的身上。
于是,那大雅之樂陡然間變得近乎狂野起來,不再是一音一頓般的清澈,而是變成了某種如野草一樣的雜亂,可是偏生遠遠地看去,織就了蔥翠平坦的草原一樣,那些雜亂的聲音里,愈見透出了某種難以琢磨的奇特音韻。
這仿佛是禮樂所具備的獨特力量,仿佛是只聽到了這樣的聲音,便教人的心神之中涌現出“古拙”、“莽荒”、“野蠻”的異象,乃至于某幾個恍惚之間,像是在冥冥之中聽到了含混的誦念,聽到了遠古先民的嘈雜吶喊聲音。
原地里看去時,隨著楚維陽恍若巫覡一般的手舞足蹈,那佇立在祭壇之上的杏黃幡旗,登時間有一道又一道的戊己篆紋垂落,朝著經幢林中灑落去。
磅礴的變化盡數都生發在祭壇的周圍,可偏生隨著這些篆紋的灑落,那裊娜蒸騰起來的煙塵卻不再虛浮,乃至于連羅盤原本錨定的點,在這一刻都變得堅實起來。
分明垂落下來的盡都是地勢之道,可是在這一刻,真正的變化卻傳遞在了天象法門之中。
恍若是一道箭矢搭在了寶弓上,而那不斷垂落的地勢,則是那愈見繃緊,不斷給予箭矢以強有力的勁道支撐的弓弦!這是地勢與天象的流轉與統合!
這是第二步,是楚維陽對地師法門的妙用。
再然后,便該是給這道愈漸緊繃著力道的箭矢,以最為銳利的鋒芒。
于是,踏著禹步,復歸于幡旗前站定,面北而立的楚維陽,在這一刻,雙手復交織著捏起法印,仔細看去時,一道道玄光騰躍在半懸空中。
一道,兩道,三道……
幾乎是在閃瞬間,接連九道玄光打在了半懸空中,緊接著,這些玄光復又交織與共鳴在一處。
等到晦暗的明光洞照開來的時候,方才得以窺見,那內里竟是九道太陰雷篆收尾交纏著,自半懸空中凝練成了一道太陰雷篆。
又因著太陰雷篆原本狹長的形體,乍看去時,幾若是玄光交織,融匯成了一道雷霆長河。
下一瞬,這道九疊太陰雷篆,在半懸空中感應著那虛懸著朝遠空錨定的氣機,在感應到,并且交織與共鳴的閃瞬間,忽地,這道雷篆遂化作一道玄光長河,真個如箭矢一般,破空而去了!
這是第三步,是楚維陽將太陰雷篆、劍氣長河、《丹韻五煞符經咒》相初步融會貫通的產物。
這亦是當楚維陽一身兼具雷法與地師之道,以乾坤生息,可以做到的玄妙事情。
火鱗島上,山頂道宮之中。
此時間,那壯漢自盤膝入定之中忽地驚醒過來,無端的,他心中生出了更為濃烈的不安感覺。
隨著他的眉頭緊皺起來,壯漢手腕一翻,遂將那面八角方鏡祭起在面前。
粗糲的鏡面上再度有著靈光的顯照。
緊接著,便是一陣漫長又教人焦心的等待。
終于,當某一瞬間,那靈光定格,雖然另一端的聲音還未傳遞來,但極其細微的嘈雜磋磨聲音已經透過方鏡傳遞出來。
也正此時,當壯漢面露著喜意,正要開口的時候。
轟——!
浩渺的層云之中,忽地,一道太陰雷霆裹挾著磅礴無匹的暴虐力量,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