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蔥郁樹海之中。
仍舊是早先一般的打扮,楚維陽背著籮筐,一手提著劍,一手盤著玉蛇,直往南面的更深處跋涉而去。
追根究底,幾道簡陋的禁制,一座窄小的木樓,短短幾天的時間,哪怕難以享受安眠,可這樣的環境仍舊帶給楚維陽一種無法言喻的安寧,如今再一頭闖進茫茫天地浩浩林海之中,竟教楚維陽有了些類似物是人非的復雜感慨。
他仿佛從未曾從這種面對蒼莽的仰視中掙脫出來過。
仿佛那種安寧與庇護,才是偶然心馳神往之間不切實際的黃粱一夢,許是一股寒風,許是一陣冷雨,那夢便要煙消云散去。
睜開眼,又是茫茫然不知所措的人間。
只是比之曾經的自己,如今的楚維陽,多了幾分周全的準備,縱然腳踏泥濘,卻少卻了太多的狼狽。
不時間,楚維陽甚至有閑心稍稍駐足,順手采摘下幾株蘊含毒性的藥草,手中只法力一卷,便化作一撮灰敗藥粉,一點點地喂給白玉毒蛇。
不同于楚維陽如今沉疴病體,不論是哪一方面的修行進境,半是看機緣,本是看天爺批給的命數。
已經經過《青竹丹經》煉化的玉蛇,自誕生靈智爬出大甕的那一瞬間起,就已經駐足妖獸的門徑之內,自然造化給予的血脈饋贈,讓它們至少在一個完整的大境界之內,不需要考慮甚么修行瓶頸之類的事情。
吃、喝、睡。
猛吃、猛喝、猛睡。
這就是它們的修行。
楚維陽寄希望于盡快的將白玉毒蛇的修為堆積上去,哪怕面對著玉蛇噬主的危險,楚維陽也不想再面對甚么人幾乎下意識的殺意涌動,那恍若是看甚么鬼物的蔑視眼神!
也許閆見明真的沒有想過要殺了楚維陽,但是在那一刻,楚維陽曾經真個想過要殺閆見明!
但他忍下了。
就像是他自己說過的那樣。
那些看似激烈而濃郁的情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又繼續走了會兒。
忽然間,身后的籮筐中,馬管事用手臂支撐著邊沿探出身子來。
這樣的舉動,意味著在馬管事的探尋與感應之中,閆見明已經不再追蹤跟隨。
“殺一個煉氣期巔峰的修士,沒有你想象的那么艱難,倘若是做好萬全準備,只你那驚蟄一劍,就能了卻他的性命,用不到玉蛇。”
“不是我仍舊看不起《青竹丹經》,事實上到了用到玉蛇的那一步,反而不會有甚么成功的可能了,于煉氣境界,修士與妖獸的差距,實在太大了些……”
“當然,如果是為了求穩妥,許是將那驚蟄一劍,或者是清明一劍,劍意自身蘊養的更渾厚些,把握也會更高!”
“可就像是你問閆見明的那個問題一樣,你也須得問一問你自己。”
“這不是河源坊市里廝混的渣滓一般人物。”
“這是庭昌山丹霞老母的座下修士。”
“你真的做好殺他的準備了嗎?”
聞言,回應馬管事的,是楚維陽短暫的沉默。
片刻后,楚維陽十分冷靜的搖了搖頭。
“殺了他,那就真的只剩遠走鎮海道城一條路可走了。”
“但我其實在想另外一個問題。”
“我總覺得,不能干等著事情有變機產生。”
“上一次我等來的變故是鎮魔窟崩塌,為了等這場變故,困守石窟中不知多少年過去,落得一身沉疴。”
“難不成這回再等幾年?只怕沒有那樣的余裕再留給我了。”
“而且人生在世,許多時候等著等著,等來的不會是機緣變故,而是越堆越多的麻煩和因果。”
“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
“譬如說,倘若是淳于家的大少爺,和閆見明一同消失在了這茫茫曠野里,后續會發生甚么?”
“再譬如說,倘若是機緣巧合,他們倆與一路追尋我而來的劍宗修士打上照面,然后被拘去了劍宗山門,后續會發生甚么?”
“又譬如說,倘若是命里該著,等人再尋到淳于少爺的時候,他已經過了頭七,身上盡都是縈繞著劍意的致命傷口,后續又會發生甚么呢?”
“其實比起閆見明這樣有著足夠修為在身,而且性子溫吞,做事只講求不出錯為第一要務的人。”
“像是淳于少爺這樣的肆意性格,許是身上的破綻會更多一些。”
“當初鎮魔窟中曾經鎮壓過他一段時間,你是管事,總該見過他的,與我說一說細節好了。”
聞言,馬管事反而顯得有些詫異。
“我左右也只見了他幾面而已,性格很是惡劣的世家少爺,我當時不欲受這等閑氣,遂也沒緊著往上湊,如今斷難說出個子丑寅卯來,況且,剛剛閆見明不是與你分說真切了么,事無巨細盡都說給你聽了,還多嘴問我做甚么?”
隨即,楚維陽笑著搖了搖頭。
“閆見明說得話,我半個字兒都沒有信過!”
“在那一時半刻里,他或許被我唬住了心神,可到底不是甚癡傻的角兒,哪兒輪得到把背后來龍去脈都說給我聽!”
“在他眼里,淳于家的少爺是個麻煩,難道我這樣敢炸刺兒的就不是個麻煩了?”
“沒甚么區別的,他說要在林海里帶著淳于少爺簡單的兜幾個圈子,真打上照面了,只怕出手殺你我最干脆的也是閆見明!”
“這局面愈發教人看不懂,怕是有甚么大事情要發生,一層裹著一層,到時候生生要將人憋悶死。”
“如今準備破局,就要拼盡全力斬斷因果!如此及早脫身才是正理!”
說到這里,楚維陽的腳步忽然間頓住。
他的面前,罕見的是樹海之中的一片空地,開闊的地面中央,是一泓淺淺的水洼。
仔細端詳著水洼四周的細節。
楚維陽又再度開口問道。
“剛才閆見明說得,是要往東邊走還是西邊走來著?”
馬管事撓了撓頭。
“說是要走西邊兒!”
于是,楚維陽毫不猶豫的折過了身子來。
“那就往東走!”
如是復行許久,楚維陽腳下的土地逐漸變得干燥起來,不復早先的泥濘。
約莫又是半日光景過去。
連平坦的地勢,在這一刻都忽然變得起伏起來。
正此時,楚維陽正要從低沉處向遠方繼續走去的時候,忽然間,一側的土丘猛然間炸開!
三個人灰頭土臉的打著滾兒落在了楚維陽的面前。
年輕人挑了挑眉頭。
“這是甚么陣仗?列位,道左相逢,貧道庭昌山丹霞老母座下閆見陰,咱們敘個話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