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匯文大禮堂毗鄰的是檔案館。
檔案館過去是楓葉林,楓葉林就是晚上偶爾會出現霧境的山腳延伸。
洗手間的方位在禮堂西北角。
出去后如果不走陽光大道,走林蔭小道,路線直通楓葉林。
楓葉林的盡頭就是夏月湖。
路段不遠。
白露追出來時,兔兔已經跟著黑蝴蝶跑進林蔭小道。
因天色灰暗,烏云密布,偶有狂風大作下大雨的前奏,學生們趕回去收衣服的收衣服,匆匆回禮堂的回禮堂。
無人注意到西北角,一晃而過的小身影,很快消失在枝繁葉茂的大樹間。
去年放假前一個月,秦飛宇就說校方已經請了高人,解決夏月湖的東西。
他親眼目睹全程。
說高人做法后,湖里響起一道凄厲慘叫聲,之后就一切歸于平靜了。
一直平靜到放假,過完年返校至今,夏月湖都沒再出現詭異事件。
山上夜間的黑蝴蝶也沒人再見過,云霧幻境也沒再出現過。
學生從楓葉林經過,安然無恙,從夏月湖邊經過,安然無事。
于是,警戒解除了。
匯文禮堂開設法治講座前半個月,就開始每天早晚,安排校衛隊去楓葉林和夏月湖巡邏,檢查。
確定無事才沒換場地,如期舉行。
然而,白露追著兔兔到夏月湖時,卻被眼前一幕震驚。
原本碧綠青透的湖面,此刻密密麻麻被黑影覆蓋,驚悚駭人。
全都是黑蝴蝶尸體。
白露一路叫著“兔兔”都沒回應,而且,兔兔的腳步,也仿佛被暴雨將至的狂風托著,奔跑的速度飛快。
她的手能夠到小家伙時,面前已是夏月湖邊,能一躍而下。
黑蝴蝶在湖面的同類尸體上,撲騰著翅膀,風吹起一陣黑霧。
翅膀揮動的聲音,弧度,水月鏡花般散發著致命吸引力。
“兔兔!”
白露一手抓空。
撲通聲穿透耳膜,湖面波紋蕩開,小身影消失。
黑蝴蝶尸體分開又閉合間,白露已經跳了下去。
被黑影覆蓋的湖面很快歸于平靜。
陰冷從湖面往下,在黑暗中穿透衣服,冰冷刺骨,如墜冰窟。
白露在手腳凍僵前一秒,屏住呼吸,挽起袖子。
露出腕上的菩提子手串。
撲面而來的陰冷瞬間退散,黑暗被亮起金光的手串破開,一切明朗。
前方不遠處。
一團看不清形狀的黑影,正圈著小男孩的腳,往湖底快速沉下去。
小男孩驚恐掙扎,小手小腿拼命揮舞,眼睛睜開又被湖水刺痛緊閉。
許是那一瞬間的睜眼,看到光影,蒼白小手就本能的向前求生。
白露剛靠近兔兔慌亂揮舞的小手,圈在小家伙腳上的黑影就瞬間消失。
湖底很沉暗,可見度有局限。
黑影消失何處已無從知曉。
白露抱著兔兔游上岸時,兔兔已經溺水暈過去,雙手還緊緊抱住白露脖子,抓住救命稻草般緊緊不松手。
一套急救措施全做完,蒼白小嘴才張開,吐出一大口湖水。
接二連三再吐……
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
兔兔渙散的瞳孔逐漸聚焦,恢復明亮,映入烏云退散后,陽光下閃閃發光的少女關懷臉,“哇”地一聲就哭了。
一雙被湖水泡得冰冷的蒼白小手,仍舊死死抱住白露脖子。
生怕她突然消失。
白露從頭到腳濕透,坐在草地上,抱著小家伙。
胸口濕透的衣服,再次被滾燙滴落的小淚珠浸透,突如其來的有點懵。
她雙手卻已下意識抱緊懷中顫抖的小身子,像蕭誠哄她時一樣
輕輕拍著小身子后背,柔聲安撫:“乖,沒事了。”
“兔兔別怕……”
“我們已經上來了,什么都沒有了,兔兔別怕……”
懷里顫抖的小身子還在哇哇大哭,白露的安撫顯然沒到位。
只能繼續哄。
她其實也沒哄過小奶娃。
不知道除了這樣還能怎樣哄。
初到蕭誠家時,蕭偉瘦小的身子雖然看著像五歲,實際年齡卻已七歲,很乖巧懂事,從不哭鬧。
但前提是,沒遇到剛才那種可怕事故,如果換做蕭偉,也會被嚇哭吧。
白露邊輕拍,安撫懷中顫抖的兔兔,邊思索換了話語,柔聲安慰:“兔兔乖,姐姐會保護兔兔的。”
“兔兔不用怕,姐姐一直都在。”
哇哇大哭聲一頓,立馬停下,變成一抽一抽的沙啞抽泣:“真的嗎?”
“真的。”
白露話音剛落,埋在懷里的小臉就抬起來,哭成桃子一樣紅的眼睛定定看著她,顫著嗓子開口:“可是水下面有東西,有東西在咬我的腳……”
“咬得很緊,腳好冷,痛痛的……怎么踢都踢不開……”
“它真的,沒跟著兔兔上來嗎?”
白露看了眼腿邊縮起一團的小腳,霎那間,小腳腕兩圈淡淡淤青入目。
她雙眸一厲,旋即后隱入眼底,伸手摸了摸小家伙腳腕。
輕輕按揉,促進血液循環,柔聲問:“還痛不痛?”
兔兔誠懇搖頭:“本來不痛,你揉一下就痛了。”
白露不揉了。
“現在更痛了。”兔兔抓起白露的手,放回腳上:“要姐姐揉揉。”
“揉揉才不痛。”
白露輕哼一聲,倒是沒拒絕,繼續揉小白兔腳丫子的同時,卻也心安理得的忽悠小白兔:“湖里抓你腳腳的東西是章魚,你不用害怕,以后自己一個人別去湖邊玩就行了,章魚力氣很大的。”
兔兔清澈純粹的大眼睛滿是疑惑:“章魚不是生活在海里嗎?”
白露一怔,懷疑自己腦子進水了,竟忘了爸爸媽媽教的孩子,肯定早已啟蒙,認識水陸兩棲動物等生存環境。
哎……
這年頭的小奶娃一點也不好騙!
“是什么東西抓了我的腳?”兔兔覺得會發光的白露一定知道。
白露還在想,邊想邊抱著兔兔娃起身:“我們先回去,爸爸媽媽這么久沒看到你,該擔心了。”
“媽媽看不到兔兔肯定會到處找。”兔兔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
卻不忘抱著白露的脖子,還蹬小腳:“姐姐幫兔兔再揉一下。”
“再揉一下就不痛了,不然等會兒被媽媽看到,更擔心了。”
軟糯沙啞的稚嫩小聲音剛落,前方道路拐角就響起一陣陣急促腳步聲。
“兔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