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里的濃湯逐漸往上滿，因為有雞，濃白的湯上面漂浮著一層淡淡的黃油，隨著湯勺一勺一勺往上蓋。
云若琳下意識后退。
白露輕笑，滿滿一大勺湯停在碗上方，換了個方向:“小偉，你不是喜歡喝甲魚湯嗎，快拿碗來，大嫂給你盛。”
“好！”
蕭偉雙眼亮起小燈泡，抱著碗飛奔過去，直接把湯勺撞飛。
空中劃過一道湯雨風景線。
整個餐廳都安靜了。
四面八方邊吃邊看戲的食客們，都不自覺停下了筷子，雙目瞪大。
云若琳畢竟穿著高跟鞋，大腦反應過來要躲閃，雙腳卻跟不上速度，甲魚湯來得又快又狠又準，根本躲不開。
濃湯正中她胸口，一路順流而下，黃白油漬暈開一大片。
湯是不燙，卻把裙子和肌膚緊貼在一起，油膩黏糊糊。
云若琳穩如泰山的面色瞬間崩塌，臉色鐵青，溫婉雙眸驟然變冷，橫掃白露:“你！”
“若琳小姐！快擦擦！”
終于從驚愣中反應過來的吳謙，連忙把整個紙巾盒都端到云若琳面前。
云若琳被打斷后，反應過來周圍都是人，整個餐廳的目光都往這邊打量。
不得不暫時咽下這口氣。
用力抽出幾張紙巾，邊擦裙子，邊冷冷盯著白露身旁的蕭偉。
周圍目光也隨她移至罪魁禍首。
全場靜得落針可聞。
閑言碎語響起前一秒，白露已將小家伙攬回腿邊，摸著他的小腦袋。
溫柔聲音也十分響亮:“怎么這么不小心，還好沒釀成大禍，你小小年紀端個大碗，本來就跑得吃力，這次我們就不跟你計較了，以后自己當心點。”
張三李四:“……”
七歲小小年紀端個大碗。
眾人:“……”
跑得很吃力卻撞得很用力。
主要是……這段話，好像剛剛才聽過，只是原諒對象換了。
換湯不換藥。
而且。
寬宏大量原諒人做錯事的少女，不僅做好人，還多做了一件好事。
關心被湯意外中傷的另一個少女:“云小姐沒事吧？這湯已經端上來一會兒了，不燙，且有衣裙阻隔，云小姐應該感覺不到溫度，倒是這裙子太白，染了湯汁需要多幾張紙才能擦干凈，放心，我褲子上的紅酒也是拿紙巾擦的。”
紅酒和湯是一個顏色嗎！
三兩滴和一大勺能一樣嗎！
不僅云若琳覺得不一樣，在場所有人都覺得不一樣。
可一人挨了紅酒，一人挨了湯，卻是鐵打的對等事實，一樣的呢。
竊竊私語聲未起就熄滅了。
云若琳緊咬后牙槽，捏著紙巾用力擦油漬，卻沒有絲毫祛除效果。
只能去洗手間清理。
擦肩而過時，冷冷盯著蕭偉。
白露忽然開口:“云小姐連一個成年人的無心之失都能原諒，該不會連個小孩子的無心之失都耿耿于懷吧？”
眾目睽睽之下，哪有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道理。
云若琳失態的臉色不得不陰轉晴。
“這點小事，我自然不會計較，小孩子胡鬧，大人管教好就行了。”
白露淺笑:“我們家小孩正義感很強，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無理取鬧。”
云若琳:“……”
張三李四:“……”大嫂厲害！
蕭偉乖乖抱大腿冒星星眼。
吳謙張了張嘴，想幫云若琳說話，有些事情，卻心知肚明。
想反駁也反駁不出口。
餐廳響起“噠噠噠”高跟鞋聲，響亮刺耳，仿佛把憤怒都踩在腳下。
一路踩進洗手間。
蕭誠離開時，第三道菜剛上桌，現在十道菜都上完了，人還沒回來。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
漫長到……云若琳從洗手間出來。
原路返回時，在白露后方十米處突然停步，瞳孔微縮。
整個人僵立原地。
死死盯著白露后腦……
白露一進門就坐在云若琳對面，后腦盤起的頭發，對面的人看不見。
包括，夾在后面的珍珠發卡。
從后面看，卻明顯得太耀眼。
餐廳璀璨的水晶燈光，都壓不住那七顆晶潤白珍珠的光芒，只能淪為陪襯。
尤其是發卡的弧度，月半彎，裝進燈光與黑夜，神秘又閃耀。
月亮中空之處，缺少了什么，云若琳一清二楚。
白，玉，珠！
是巧合嗎？
幾乎一模一樣的發卡。
云若琳一步步走進，上次在粵省，她就在蕭誠房里見過這枚發卡。
他送給白露的嗎？
這不是白露的發卡！
“露露。”
熟悉清冷的低醇聲音從身后響起，白露下意識回頭，看到的卻是，云若琳瞬間收回去的手，不太正常的臉色。
沒等她開口，云若琳已經轉回自己座位，腳步略顯急促。
沒了遮擋物，男人高大頎長的身影漸入眼簾，一步步走近。
臉色，也有點不太正常。
有點冷，有點沉，更多的是陰狠……不知是對事還是對人。
這里還有外人，白露也不好多問，“回來了，先吃飯吧。”
蕭誠坐下后，目光冷若寒潭瞥了眼云若琳，似在警告。
云若琳雖然看著蕭誠，目光卻沒跟他對上，仿佛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
壓根沒接收到他的警告。
一頓飯在詭異沉默中結束。
合作照常進行。
等新產品到達平城，檢查確認無誤后，尾款再支付。
云若琳裙子上的油漬沒清理干凈，吃完飯就以此為由，先行告退了。
白露和蕭誠回店里，整理完這幾天的賬，才回家。
蕭誠叫了出租車。
從城里到新鎮，有很長一段路沒路燈，黑燈瞎火什么也看不見，大路全靠車燈照明，靠窗而坐的小家伙，卻看得津津有味，不知是在欣賞夜色。
還是欣賞第一次坐出租車的景色。
白露靠在蕭誠肩上，姿勢很懶很舒服，蕭誠在給她揉肚子。
雖然吃飯時的心情一般般，但那飯菜是真好吃，她吃了兩大碗飯。
還喝了兩碗美味清燉甲魚湯。
一不小心就吃撐了。
盡管是走路回店里整理賬目，卻沒花多長時間，就沒那么快消食成功。
偏偏上車前，蕭誠還給她和蕭偉買了冰淇淋，一看就很好吃的樣子。
白露覺得冰淇淋挺好消化的，就吃了，然后就越來越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