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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緩慢,一路顛簸到鎮上已經巳時。
鎮上今日比往常更為熱鬧,沿街密密麻麻全是人,兩邊的叫賣聲不絕于耳。
顧卿有些發愁,這人山人海堵的水泄不通,一會她的馬車該如何出城啊!
兩人進了卿沛閣,這會還未到飯點,卻也坐滿了人,不少人點上一壺酒,幾碟下酒的小菜,正在高談闊論。
“話說這卿沛閣的東家,顧娘子為了救咱們幽水縣的民眾那是接連幾日不眠不休啊……”
“何止不眠不休,我家兄弟就嫁在顧家村,聽說為了救治瘟病,顧娘子以身試藥,差點被毒死!”
“顧娘子大義,以后咱們可說好了,吃飯只來卿沛閣,誰去別家,那誰就是忘恩負義!”
“嘿嘿,我可是顧娘子的忠實顧客,她家的甜品我日日都去,她家洗衣服的肥皂、洗身子的香皂我府上日日在用,就連這卿沛閣我也打算從今晚后日日光顧!”
議論聲此起彼伏,顧卿扶額。
她不眠不休?以身試藥?這事她怎么不知道?這些人夸張的讓她這個當事人尷尬的腳趾都快摳出一套三室一廳了。
顧卿快步進了后院包間,楊沛端著一壺熱茶跟了過來:“家主怎么這個時辰過來了?路上可有冷著?”
“我還要去余家村,”顧卿拿出一張銀票放在桌上:“家里的馬車不夠用,你抽空再去買一輛,對了,如今流民多,下人便宜。你順便再去買幾個下人回來,把小涵和你空出來,過了年咱們去府城發展!”
“好。我這就去辦,只是家主去余家村做什么?”楊沛心里很不是滋味,家里如今已經四個夫婿了,家主一個都沒碰,如今又要把余安領回來?
顧卿抿一口滾燙的熱茶道:“蓉兒聽說余家村有人被流民打傷,他擔心是余安,我陪他一起過去看看!”
“對了,你讓小菡給我準備點路上的吃食。我估摸著午時過后才能到余家村了。”余安家啥情況她一概不知,萬一去了人家不給飯吃,這大冬天的又冷又餓,她可扛不住。
“好!”楊沛憋著一口氣,去了后廚,朱菡正帶著幾個雇來的小工洗菜切菜。
他一眼瞧見楊沛那略帶陰沉的神色:“楊大哥,你這是怎么了?可是前面菜式出了什么紕漏?”
“沒事!”楊沛搖搖頭:“你把手里的活停一停,家主要去余家村,聽說余安似乎被流民所傷,你多做點吃食給家主帶路上吃!”
“什么?”朱菡手上動作一頓,拿刀的手都不靈活了:“有我們四個了還不夠?”
“是啊!”楊沛長嘆一口氣:“可她是咱們家主,別說五個,將來她更有錢了,十個八個都娶得,咱們在她心里算什么?怕不是月例高些的長工而已!”
“渾說些甚!”朱菡動作麻利,把饅頭蒸上,又取下一只腌制好的雞,準備做只烤雞給家主路上吃:“余安本就是跟我們一樣是家主的夫婿,嫁出去的兒子潑出去的水,余安這么久沒回來,在娘家的日子只怕難熬,若真被流民打傷,只怕是……”
他們在娘家什么地位、什么生活朱菡心里再清楚不過,即便他也不想再多來一個人跟他們爭寵,可也不愿眼睜睜看著余安在娘家被蹉跎。
被朱菡這么一說,楊沛想起當初他被家中父母打的奄奄一息,心里那點子不痛快瞬間煙消云散,男人何苦為難男人!
“你動作快點,我去買床棉被把馬車鋪上,我沒回來之前你讓家主先別急著走!”這買下人可是大事,還得家主過目才行。
看著著急離去的楊沛,朱菡搖搖頭,楊大哥的性子真是急躁!
想到家里又要多一個男人,朱菡頓覺一抹苦澀涌上心頭,他的娘子終究不是他一人的娘子。
楊沛的動作很快,如今牙行的待買的下人人滿為患,牙婆一聽是卿沛閣的東家要買下人,立刻挑選出十幾個身體相對健壯的下人過來。
“你們都跟我走,今兒個這買家可是顧娘子!顧娘子可是咱們幽水縣出了名的大善人,你們若是能被顧娘子看中買下,那就是掉進了福窩窩!”牙婆一邊警醒著一邊跟在楊沛身后,帶著十幾人快步朝卿沛閣走去。
路上也沒忘了買一床棉被,十幾個下人看著楊沛抱著那床嶄新的棉被,心里羨慕的不得了,沒成下人之前,他們身上蓋的都是管家不淘汰下來已經結塊的舊棉被,若是他們被選中,是不是也能蓋上這嶄新的棉被?
活在最底層的貧民很容易滿足,一口熱飯、一身暖和的衣裳、一床嶄新的棉被就能讓他們感激涕零,幸福感爆棚。
十幾人跟著楊沛從卿沛閣后門進去,楊沛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將那床人人心生向往的棉被鋪在了馬車上。
牙婆到底是人精,見狀立刻道:“看到沒,顧家可是用新棉被鋪馬車的,你們一會一個個的都給我機靈點,要是錯過了這天大的福氣回頭可別哭唧唧!”
顧卿聽到這話,知道是楊沛帶著牙行的人過來了,她推開門,抬步走了出去,那滑溜反光的大氅如璀璨的星光照進了每個人下人的心里。
這大氅得多少銀子啊!
“顧娘子安好!”牙婆一臉諂媚:“今兒個我一聽是顧娘子您要采買下人,我立馬親自挑了牙行最好的過來,您掌掌眼,挑剩的我再給帶回去!”
顧卿點點頭,淺笑安然:“嬸子的眼光我自然信的過,我瞧著這些人都挺不錯,不如讓他們自己說說都做點什么吧!就按照從左到右的順序來吧!”
“見過顧娘子!”第一位是三十多的婦人,她上前半步說道:“我原本在府城大戶人家家里做廚娘,廚房里的活我都會,排在我身邊的這兩個小姑娘是我閨女,那兩個是我兒子,別看他們年紀不大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牙婆湊上來悄聲說,這一家是府城大戶人家的下人,極懂規矩,未經主子允許的事情他們從來不做,府城那家人要去京城,帶不了太多的下人,這一家子又只會規規矩矩干活,不會鉆營,湊不到主人家跟前討主子歡心,自然只能被發賣了。
又因瘟病流民一事幾經輾轉就到了幽水縣。
除了這一家子剩下的八人中,一對十七八歲的兄弟二人灰點武功,聽說是要被主家納妾,二人不肯,被主家一氣之下發賣了。
這脾性跟董榕余安兩人很是相像啊。顧卿看向董榕,后者撓撓頭將臉瞥向別處,心里默念:家主沒看我,家主沒看我
剩下六人也是一家子,三男三女是湖州過來的流民,瘟病流傳之前最小的閨女發燒,他們一家子為了救年幼的閨女只得自賣自身給幺女看病。
顧卿抬眸看去,那個最小的閨女比顧諾還小,那一雙小手瘦的跟雞爪一樣,整個人的精神狀態也不是很好,都是窮苦的人啊!
顧卿嘆了一口氣:“嬸子,這些人我都要了,你給算算一起多少銀子!”
“哎呦!人人都說顧娘子是咱們幽水縣的大善人,我今兒可算是見識到了。”一口氣買下十幾個下人,這可是一筆大買賣,牙婆笑得一臉褶子:“一共是九十兩銀子,看在顧娘子在危難之際給咱們大家伙送藥方子又送藥材的份上,我就收顧娘子八十兩。”
牙婆樂呵呵的說完就見那十幾人像個樹樁一樣杵在原地一動不動,氣不打一出來:“你們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跪下來謝過顧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