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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顧卿和顧老太太就坐上了去幽水鎮的馬車，如今越來越冷，清晨的北風呼呼刮來，外面實在是太冷了，楊沛朱菡幾人輪流坐在外頭趕車，他們都是身強力壯的小伙子,這點大風對他來說不是什么大事。
馬車一路顛簸到了幽水鎮，停在顧家的酒樓門口。
顧老太太早就聽說顧卿開了一家酒樓，一直沒機會來城里看看具體啥樣。
她老人家從馬車上跳下去，邁過門檻走進去，一眼就看到了玄關處的一個小水池，還有一個小假山,繞過玄關，就看到了大堂，地面鋪著上好的大理石地磚。
“你這兩家店的裝修是一家比一家闊綽啊，這地磚看起來也太金貴了。”顧老太太心疼的直抽抽，“踩腳下的東西，這么講究干啥子哦。”
顧卿連忙摟著她老人家的肩膀出去：“店里交給楊沛他們，阿奶咱們去買東西。”
顧老太太知道大孫女不愛聽這些，只能艱難的將還沒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顧卿和顧老太太去了布莊，買了不少粗布，隨隨便便就幾兩銀子花出去了。
這天底下，沒有哪個女人不愛購物，顧老太太本來還心疼錢，最后也懶得計較這些了，顧卿看中什么就買什么，她也勸不住,干脆不說了。不一會兒，祖孫二人手上就拎滿了東西。
兩人在街上走著時，正街處突然一陣躁動。
兩個衙役騎馬而來，在正街的告示墻上貼了一張榜,路過的百姓們紛紛圍過去看是怎么回事。
顧卿擠不進去,只能聽那些人說。
“我的天,南洲出現流民了。”
“早就聽說湖州洪災很嚴重，顆粒無收，流民無家可歸，開始四處流竄了。”
“天氣越來越冷，這些流民要是沒找到落腳的地方，肯定會凍死在路上。”
“沒看到告示上說嗎，流民實在是太多了，南洲知府大人解決不了，連城門都關了，近期不能再去府城。”
“老天爺，流民不會來我們幽水縣吧。”
“沈大人早就做了充分的準備，放心吧，肯定不會讓流民進城。”
眾人你一言我一眼，臉上都有恐慌之色。
顧卿的心也有點沉，之前夏秋，田野里隨便都能找到野菜野果子填肚子，而今天氣一冷，野外就沒法再生存了，那些流離失所的流民們，開始四處流竄找落腳之地。
全國都知道,今年南洲大獲豐收，那些流民應該也是聽說了此事，才會在南洲聚集。
只是上交給南洲的稅糧，早就被送去了全國各地，知府大人又有什么能力收留這些流民呢？
要是南洲不開城門，這些流民還會繼續流竄，那他們下一個目的地，會是何處？
顧卿將所有東西塞進顧老太太手中：“阿奶你先回酒樓，我去一趟縣衙。”
她步履匆匆走到了縣衙門口。
沈縣令在書房里看案子，她平日的工作就是審審案子，寫寫文書，再去知府大人那邊走一趟。
不過昨晚南洲府城關閉了城門，接下來至少半個月她都不用再去知府大人那里報到，不用去不代表她閑下來了，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除了日常審案，還需要隨時觀察流民的動向，并擬好應對措施……
“大人！”袁師爺從書房門口走進來，“顧娘子來了。”
“見過縣令大人。”
顧卿站起身行禮。
沈縣令擺擺手道：“顧娘子不必多禮，坐，趕緊坐。”
兩人坐下來，各自端起茶喝著。
顧卿喝了一口茶潤潤唇，直入正題道：“我聽說南洲府城被流民圍城了？”
“半個月前就開始有流民入城，知府大人在城里設了粥棚，一日兩餐，暫時將流民安撫下來，誰能想到，昨天突然出現幾千流民造訪，這么多人要是進城，定出大亂子，于是知府大人將城門關了，只在城外設粥棚，縮減到了一天一頓。”沈縣令嘆了一口氣，“流民越來越多，再等幾日，南洲的糧食就撐不住了，還不知道會死多少人。”
顧卿也跟著嘆氣。
以農為本的朝代，只要收成出現問題，那些底層的人就會大批量大批量的餓死凍死……
她緩聲道：“南洲之中，幽水縣上交的稅糧最多，沈大人有沒有想過，那些流民會流竄到我們這兒來。”
沈縣令點頭：“知府大人已經下了命令，若是有流民前來，在城外設粥棚即可，萬萬不能引流民入城，幽水縣糧倉還有不少糧食，能救多少人就救多少人吧，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這些貧苦百姓死在城外。”
顧卿抿了抿唇開口：“官府有衙役值守，流民不敢生亂，但如果流民到了村莊，村民怕是會受無妄之災。敢問縣令大人，若是流民闖入顧家村，惡意生事，顧家村里正是否有權限處置這些流民？”
南洲是今年全國糧食最多的地方，南洲之中，幽水縣最出眾，而幽水縣之中，顧家村就是糧倉。
那些流民極有可能跑到顧家村來搶糧食。
不是她惡意揣測，而是一個人被餓到瀕臨死亡之時，什么事都干得出來，一群人處于絕境，那殺傷力更加不可小覷。
縣城有圍墻保護，流民進不去，但村莊除了兩條主路之外，還有無數條小道，就算沒有小道，那些無路可退的流民也會在深山密林之中硬生生辟出一條活命的路。
一旦顧家村被流民入侵，就再也沒有安寧日子。
顧卿自詡不是什么自私自利的人，來這個時代之后，也一直在盡自己所能幫助大家一起致富。
但現在，她不敢貿然去幫流民，因為風險實在是太大了。
“顧娘子不必憂心。”沈縣令安撫道，“驛站那邊統計過，今年從南方而來的流民大約三四千人，路上凍死餓死了六七百，另有一千多去了別處，來南洲的流民大約是兩千人，這些人再在南洲各地分散，流竄來幽水縣的流民預計是四五百人左右，不會出大亂子。另外，知府大人已經寫了折子給朝廷，請求朝廷放糧救災……”
顧卿點頭。
四五百人，就是差不多半個顧家村的人，只要管理得當，應該不會給一個縣帶來太大的動蕩。
而且看樣子，沈縣令早有準備，想必，事態不會那么糟糕。
正事談完了，顧卿起身告辭。
待她轉身離開縣衙，袁師爺走過去，開口道：“咱們幽水縣最近來了一個有錢的商人，聽說是為了肥皂生意而來，別的商人是來預定肥皂，而這位吳掌柜，據他身邊的小廝說，是為了肥皂方子而來，顧娘子家建了工坊，怎么可能會賣方子？”
沈縣令的眉頭皺起來：“一介商人，竟然覬覦他人的生意方子？”
“這吳家可不是一般人。”袁師爺壓低聲音，“吳家出了一位五品大官，整個高家雞犬升天，這吳掌柜是吳家的旁支，借著主家的名頭到處耀武揚威……顧娘子只是一介平民，在五品大官面前，算得了什么。若是大人幫顧娘子解決了此等大事，顧娘子心存感念，一定會幫大人……”
“可笑！”沈縣令一拍桌子，“一個旁支做生意的掌柜，吳大人怕是都不認識，也敢借著吳大人的名頭來我幽水縣生事！袁師爺，你速速安排人去查查看這位吳掌柜來幽水縣的這幾日，有沒有欺男霸女，若是真有此事，立馬將人抓來受審！”
袁師爺連忙阻止：“大人，這事兒咱們不急，再等一會子。”
沈縣令不解：“為何要等？”
“要等這吳掌柜氣勢洶洶去找顧娘子，要等這吳掌柜仗勢欺人，要等顧娘子沒有還手之力絕望之時，大人再如天神般降臨。”
袁師爺如說書一般，“顧娘子一家被吳掌柜逼到沒有退路，正要拿出肥皂方子之時，大人突然出現，才會讓顧娘子一家心存感激，日后對大人必定忠心耿耿甘愿受犬馬之勞……”
“若真如此，我與那些卑鄙小人又有何區別？”沈縣令搖搖頭，拒絕了袁師爺的提議緩聲道：“算計來的忠心不長久，袁師爺，別愣著了，安排人去查姓吳的那個掌柜！”
袁師爺張了張唇，還想說什么，最后化成一個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