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墨離好歹是秀才，三言兩語就把來意說了。
他一身新衣，談吐有度，身上也有點紈绔子弟的氣勢，粗使婆子怕耽誤正事，將管事的請來了。
管事的出來之后，就輪到楊沛上。
他之前和醉仙樓吉祥酒樓的兩位掌柜談過鹵味生意，非常有經驗，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把怡紅樓的管事給說服了，主要是貨好，和其他家的鹵味完全不一樣，所以這生意就好談，最終談下來是七十五文錢一斤，以后每天供應六十斤。
今天的貨一共有八十五斤，趙二狗交貨后，手上多了六兩多銀子，有些沉甸甸的。
他心滿意足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大堂上空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緊接著，木質樓梯蹬蹬蹬響起來，一群人往樓下跑。
最前面那個，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年，那少年盯著大門的方向，不要命的往前沖。
“攔住她！別讓她給跑了！”
正在和楊沛談話的管事一個箭步沖去，揪住了少年的頭發。
那男孩被拽的摔在了地上，一個翻滾，滾到楊沛面前，他抬頭看著楊沛，眼中含淚，卻倔強的不讓眼淚掉下來。
“給我抓回去，關起來，好好調教，再敢跑，腿打斷。”管事冷聲吩咐手下的人，然后看向楊沛和墨離，“讓二位看笑話了，這邊走吧。”
一般來賣貨物的人，管事的是瞧不上的，但他在怡紅樓這種地方，每天接觸的都是大河鎮最有錢的那波人，他看人還是蠻準的，他能感覺到，這個姓墨的少年身份應該不一般，所以言語之中多有恭維。
墨離的眉頭皺了皺，他在家聽師父說過怡紅樓的破事，沒想到被自己給撞上了。
這種破事，他管不著。
他拉著楊沛準備離開。
卻見楊沛彎下腰，將摔在地的少男扶起來了，然后護在了身后。
墨離壓低聲音：“楊大哥，我勸你別管閑事，這一看就是被自己家人賣來的，賣身契都在人家怡紅樓手上，你管不了。”
他這話剛落，樓上一個老鴇就追下樓喊道：“這個小賤人就是不肯按手印，賣身契還沒寫成，快按住他，再反抗就揍一頓，別打臉就行了。”
“如果是被家人賣到這種地方，賣身契不是應該早就寫好了嗎？”楊沛聲音很低，“這人應該是被綁來的。”
墨離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青樓教坊司在本朝都是合法的，但樓里的男子要么是自愿賣身，要么是被人家逼迫賣身，青樓的人綁架良家少年，這就是逼良為娼，是違法的。
他看了一眼少年身上的衣服，不是粗布，反而像是絲綢類的料子，這人家境應該不錯，家里人絕不可能把兒子賣到青樓來。
墨離低喝：“楊大哥，你帶他先走，我斷后！”
“我看你們誰敢走！”管事的怒道，“敢管我怡紅樓的事，真是活膩了，來人，把這兩個人按住，打一頓扔大街上去！”
門口進來七八個小廝，一個個身強力壯。
青樓這種地方，天天都有人鬧事，所以樓里養了一幫打手，除了鎮壓鬧事的人，還要負責守著門口，不許樓里的小倌逃走。
這些小廝早就練出了身手。
墨離暗罵：“楊大哥，我真是被你害慘了。”
楊沛看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后的少年，試探性開口：“不然我們先跑，然后再帶官府的人過來？”
“你特么有沒有一點男子漢該有的骨氣。”墨離罵道，“救都救了，那就救人救到底，算了，只能我站出來了，誰讓咱們是一家人呢。”
這會兒要是跑了，等會官府的人來查案時，這小少年肯定早就被送到其他地方避風頭去了。
墨離冷笑一聲，一腳踩在椅子上，大大咧咧的說道：“我今兒就不走了，我看你們誰敢動我！”
他這么一說，那些小廝反而不敢靠近了。
管事的瞇起眼睛：“你是何人？”
“我呀，就一個讀書人。”墨離咧開嘴笑，“我娘就農民出生……”
管事的放下了心，一個種田的，實在是沒什么好怕的，他做了個圍攻的手勢。
“我娘會種田，但更會讀書，十三歲就成了童生，十六歲中秀才，然后一路中舉成進士，最后成了幽水鎮的縣令大人。”
墨離笑瞇瞇的說道，“我要是在怡紅樓少了一根頭發，你這怡紅樓就別想再開下去了。”
管事驚住。
怡紅樓經常有學生來喝酒談事，他隱約聽人說起過隔壁幽水縣令的事跡，和這個少年說的基本吻合，可幽水縣令只有一個女兒啊，管事一時有些吃不準。
“你在怡紅樓應該也聽說了，我娘最近很受知府大人的重用，你們大河縣的付縣令在我娘面前，也得矮一頭。”墨離慢條斯理站起身，“來，你動手，打我一下試試，我們一起看看會有什么后果。”
怡紅樓是三教九流之地，來往什么人都有，消息也很靈通，他自然知道沈縣令冒出頭的事。
這年頭，得罪了有錢人尚能化解，要是得罪了當官的，就等于是把前路給走死了。
管事的已經放棄了，揮揮手。
門口的小廝讓出一條路，楊沛護著少年一路走出去，墨離大搖大擺往外走。
走到門口，他突然頓住腳步，回頭笑嘻嘻的道：“其實我剛剛說的全都是假的，我才不是什么縣令之子，沈縣令只有一個女兒，哈哈哈，你被騙了！”
他說完，拽著楊沛的手就拼命往前跑。
楊沛絲毫沒想到這家伙突然說這番話，他一手拉著墨離，一手扯著少年，三人在街道上一路狂奔，跑了不知道多久，鉆進一個小巷子里，這才終于甩開了身后的追兵。
楊沛大口喘氣：“你要是不說后面那句，我們也不用被追這么久。”
“我不說的話，那個管事的肯定會去調查，到時候發現咱們冒充官宦人家，指不定要被抓起來蹲大牢！”墨離停了停，看向旁邊的少年，“喂，你家在哪，我們好人做到底，送你回去。”
十三歲的少年臉色蒼白，氣喘吁吁，大口喘氣，說不出一個字。
墨離和楊沛就站在邊上等他休息好了再說話，可等來等去，這少年也沒吐出一個字。
楊沛有耐心的問道：“你要是不記得自己家在哪里了，我們可以送你去縣衙，官府會派人送你回去。”
少年還是不說話，低低垂著頭，手揪著袖子。
“不會是個啞巴吧。”墨離頭疼，“送官府去。”
楊沛點頭，估計這小子家里人都急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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