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初夏端坐在車廂里,看著上車后縮在角落雙手抱著腿的少年。
兩只漆黑的眼眸如小鹿一般怯生生,偶爾抬起來瞟她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簾。
即使看見他這樣童稚未脫,清雅出塵的少年,安初夏還是神色平靜的問道:“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石玉低垂著腦袋搖了搖頭。
安初夏又換了一種問法:“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石玉聽到安初夏問出的話,驚恐的抬起頭,“姐姐,我不能跟著你嗎?
我是你贖出來的人,不應該跟著你么。”
安初夏抬手揉了揉額頭,認真的看著他說道:“你是你自己花錢贖身出來的,并不需要跟著我。
我這次出遠門,是有事要做,也不方便帶著你。”
此話拒絕的意思很明顯,只要不是腦袋有問題,應該都能聽的出來安初夏話里的意思。
只不過安初夏碰到的是石玉,只見他雙眸含淚,兩眼懵懂的看著她。
就跟安初夏第一次在曲幽館里,看見他時一樣無助,渺小,可憐,讓人心生憐惜。
安初夏看著個頭兒挺高,五官卻像粉雕玉琢的娃兒,猶帶天真氣息的少年。
瞇了瞇眼眸,還想要再說什么。
偏頭就瞧見把圓潤的粉臉皺成包子,眼神滿是不忍的顧芳妙,略帶懇求的看著自己。
安初夏無奈的拍了拍額頭,真想讓潤松哥趕快把這個同情心泛濫,單純又可愛的小姑娘拖走。
有她在,自己還怎么說出無情狠絕的話,把人勸走。
低著頭的石玉漆黑的眸子閃了閃,然后抬起頭,眼中彌漫著水霧,弱弱的說道:“上次在曲幽館,原本以為你是有急事才離開。
我從在曲幽館里聚會的學子那里打聽出,你是廬山縣來松江府聽講學的學子。
這才來尋你,早知你嫌我出身低賤不想要我。
如此,當初就不該讓你為我贖身,還不如在那腌臜之地,任人玩弄,了此殘生的好!”
石玉這一番話說的是凄凄慘慘戚戚,就像那癡情的女子,控訴著玩弄拋棄他的負心漢。
而那個負心漢,安初夏怎么看都好像在說她。
“安姐姐,你怎么能這樣呢!
你給石玉贖身又不要他了,那你讓他一個從那里…出來的…人,要去哪里,怎么生活呀!”
善良的小姑娘怕提起那種地方,會讓石玉難堪,語氣不清的表達著自己的意思。
安初夏扶著額頭她好冤,她不是,她沒有,自己什么都沒做!
聽到石玉是從別的學子那里打聽到她是哪里人,安初夏心里的懷疑,也消散了一些。
她看著如此俊秀的少年,要是真因為無處可去,又被人騙去那種地方,還真真是造孽。
于是反復思考了一番,還是決定讓他留下來了。
做出決定后,安初夏不由自嘲的訕笑,笑自己真是想多了。
她又不是什么身份尊貴,家庭顯赫的人,怎么會認為有人費盡心思想要接近她呢!
放下疑心的安初夏讓哥哥停下馬車,把石玉攆到潤松哥他們的馬車上。
理由很充分,小姑娘吃完飯有午睡的習慣,現在已經瞌睡的在打盹了。
此理由很強大,潤松聽后朝里面看了一眼顧芳妙,拉著和他差不多高的石玉,就去了他的馬車上。
石玉上了潤松的馬車,除了潤生和安子希還有趕車的朱勇,其他的男人都松了一口氣。
身材高大壯碩的潤松和個子高,穿著寬大紅衣,卻很顯瘦弱的石玉。
兩人各坐在馬車的一邊,石玉同樣是乖乖巧巧的低著頭,身上卻沒有那份在面對安初夏時的怯弱與嬌柔。
潤松眼神幽深的看著,低著頭的石玉,語氣不輕不重的說道:“我不管你是從哪里來的,是什么人。
你最好老實一點,要是膽敢傷害小夏和顧姑娘,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低垂著頭的藍玄九眼神中的厲色一閃而過,看在這個男人是在維護,自己看上的姑娘,還有哪個心思淺薄,單純的小丫頭。
他又收斂住身上一瞬間散發出的銳氣,很是乖巧的點了點頭。
潤松對石玉并沒有惡意,只是他出現的太過突然,經歷過一些事的潤松才會出聲警告。
也正是因為他沒有帶著惡意,所以化名為石玉的藍玄九才沒有和他計較。
馬車一路奔跑,在太陽即將要落山的時候,他們終于趕到了驛站。
安初夏拿出自己舉人身份的符牌,管理驛站的小史看過后,就安排人帶安初夏他們入住。
這里的驛站只接待朝廷公職人員和有功名的人,普通百姓上路都是住客棧。
在驛站里做事的人,都有朝廷發銀子。
住宿不用交費,吃的飯菜卻需要自己花銀子。
因為驛站不像客棧那樣來往住的人多,所以他們今天可以每人住一間屋。
吃飯的時候安初夏他們看見跟著木檀的隨從,自己點一碗面坐在旁邊的桌子上,都把目光看向木檀。
木檀從樓梯上走下來,把朱勇的面端到大桌上,“在外面不講究那么多,大家一桌吃吧!”
“少爺…我……”朱勇有些無措。
木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無妨,坐下來吃吧!”
一張大桌上坐了九個人,雖然桌子上沒點什么昂貴的菜品,但是卻因為人多也點了十多個菜。
吃飽喝足大家因為顛簸一天,身上都很疲乏,洗漱過后就早早的睡下了。
安初夏剛睡下不久,就聽到敲門聲,于是出聲問道:“誰呀!”
站在門外的人搓磨了一下,最終還是輕聲說道:“安姐姐,我能不能還跟你睡一個房間,這里太陌生,我不敢一個人睡。”
安初夏聽出小姑娘聲音里是真的害怕。
嘆了一口氣,她還能怎么辦,掀開被子下床給人開門去。
顧芳妙在安初夏打開門后,就抱著自己的枕頭鉆了進去,滾到床里邊。
對著站在門邊,斜眼看著她的安初夏招了招手,“安姐姐,快過來睡呀!站在那里干什么?!”
安初夏被這個死丫頭鬧的沒脾氣,只好又抱來一床被子,然后她把顧芳妙朝床里推了推,兩人睡在了一張床上。
就在她們兩人房間里燈吹滅后。
三個站在廊道里的男人互相對視一眼,紛紛都進入自己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