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還是不怎么相信徐冬清,雖然他已經很努力的在說服自己了。
但是這件事聽上去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了,讓他想相信都難。
就好像你和你的家人走在大街上,走的好好的,你的家人忽然說“不能上街了,今天那條街要爆炸,街上的人一個都活不下去”一樣離譜。
這聽上去更像是家人忽然發神經病了,而不是那條街真的要出問題。
畢竟這秘境存在這么多年了,里面甚至有數以千萬計的生靈,各種各樣數不清的機緣,連六大宗門都無法徹底掌控它。
那得是什么樣的力量才能令它自毀?
這簡直想都不敢想。
可是,徐冬清還就真這么說了,而且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
確定徐冬清是認真的,且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阿離更加懷疑人生了,懷中的箱子都好像變得更沉重了。
“你一定是在逗我。”他如此說著,像個倔強的小可憐。
徐冬清已經懶得管這便宜兒子的想法了,反正信不信也不由他,比起阿離,徐冬清更在乎的還是譚庭的看法。
“我希望能破壞這次秘境之行。”徐冬清直勾勾的盯著譚庭,輕輕柔柔的聲音說出來的話卻那么驚天動地:“我們能叫停這次行動嗎?”
“我指的不是逍遙派的叫停,是這個世界上所有準備去秘境的人,能阻止嗎?”
譚庭顯然沒想到她的理想如此遠大,一時間整個人都愣住了,幾次張口都不知道該怎么說。
阿離就更直接了,他跟看瘋子一樣看著她,難以置信的聲音都拔高了:“這怎么叫停?你這說話跟開玩笑一樣,你知道這次全修仙界有多少人要去那個秘境嗎?”
“數以萬計啊!”阿離拍手:“甚至有十萬,二十萬的人,而且無一例外全部都是天賦五階以上的人!天賦五階以上的人在很多地方都能被稱為天才了你知道嗎?”
“這么多人,還個個都是天才,說不定自傲不凡,你要怎么阻止他們去秘境?你怕不是在說夢話!”
“甚至別說全修仙界了,僅僅是我們逍遙派這上千個人,你就阻止不了,他們憑什么聽你的話?根本沒有人信的好不好?”
饒是譚庭非常護著徐冬清,幾乎已經到了一種閉著眼睛寵溺的地步,此刻也不得不說了實話:“確實有點異想天開。”
連六大宗門聯合都沒辦法控制這秘境的開放,單憑徐冬清一人,想做到讓所有人不進入秘境,放棄這次歷練的機會,真跟癡人說夢沒什么區別了。
但是這件事又不得不做,如果不阻止的話,等這些有天賦的人全部都死在秘境里了,等那個瘋子要毀滅世界的時候,就沒有人能出來阻止了,這個世界也就徹底玩完了。
這根本就是一個無解的連鎖反應。
徐冬清有些頭痛,她甚至有些煩躁的想直接去特么的不管了,愛咋地咋地把世界毀滅,大不了就大家一起死。
但是這樣的心態也只是一瞬間,心思剛起就被她死死壓下了。
她才十歲,還有那么多事情沒有去嘗試,甚至還沒有開始修煉,就這么要死了,她才不要接受。
更何況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她在乎的人,若是這個世界毀滅了,那這些人怎么辦?
還在修羅島等心上人投胎的唐逸,還在鄉下村莊里的跛腿老嚴,還有逍遙派上這些人,甚至是全天下那些無辜的人,這些人怎么辦?
對,這確實只是一個小說的世界,但徐冬清跟這些人相處了這么久,在她眼里這些人全部都有血有肉,還如何能當做紙片人看待?
這個世界可能不是絕對美好,但也不算糟糕,雖然是那個人創造出來的,可也不能任由‘他’說毀就毀了。
她絕不接受這樣的結局。
徐冬清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等她再次睜眼,本來還有些焦躁的目光已經平靜了下來。
著急是沒有用的,就算集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又能怎么樣呢?平白給人看笑話罷了。
問題是要解決的,而著急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阿離。”徐冬清轉頭看向仍然一臉莫名其妙的阿離:“秘境具體開啟時間是什么時候。”
阿離雖然還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依舊如實回答:“下個月五號。”
既然沒辦法阻止這次秘境的開啟,也沒辦法阻止那些人奔赴秘境,那就只能在這些人去秘境之前,將‘他’解決。
現在已經是月底了,距離下個月五號還有不到十天的時間,準確的來說,是只有八天時間了。
也就是說,八天時間內,她就要想辦法解決‘他’,不然一切就會變得無可挽回。
這聽上去簡直天方夜譚。
劍仙在她腦海里察覺到這個想法之后,立刻把頭搖得像波浪,就差在臉上寫“你是不是瘋了”這幾個大字了。
“你現在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那樣強大的存在,不是現在的我們能夠對抗的啊,你知道你現在有多弱嗎!隨便一個修士就能摁著你打!”
“這樣的你,居然想在8天之內解決‘他’?你是不是沒睡醒在白日做夢啊!”
老頭的聲音里面滿滿的都是不贊同。
徐冬清卻無比的冷靜,冷靜的幾乎到了一種變態的程度。
她用敘述事實的語氣,平靜的開口:“我想了很多辦法,這是唯一可行的,雖然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只有這個辦法有微弱的成功性。”
“八天,我們只有八天時間,這八天一過,我們再無勝算,沒有任何時間給我去找回記憶了,但是沒關系,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我也有辦法對付‘他’了。”
“你能有什么辦法?”劍圣的語氣聽上去非常的破罐子破摔,帶著濃濃的不信任:“我們弱小的根本連對手都算不上,而且還沒有人信你的話,你甚至連盟軍都找不到。”
“我有什么辦法你不用管,你只需要在我執行計劃的時候提醒我你能察覺到的異常就行,如果再有毀滅的力量接近我,跟我說。”
“我們要先揪出來‘他’在人間的爪牙。”
現在去計較這本書的作者是受了什么刺激,發什么神經病要毀滅世界已經毫無意義,現在的重點是如何求生。
想要活下去,這個世界就不能毀滅,就算對手是這本書的作者,是這個世界的創造者,甚至是天道,都得上,因為不上就是死。
徐冬清心里非常清楚現在是個什么處境,也知道劍圣不信任自己的原因,只是她現在沒有辦法去說服這位劍圣,而且他信不信也都一樣。
反正就算他不信,該他做的事情他一樣不會推脫,他現在已經是和徐冬清綁在了一起,是同一根繩上的螞蚱,要死就會一起死。
除了無條件信任自己的譚庭,只有這位老劍圣是她最可靠且唯一的盟友了。
不過,想要盟友的話,也不是沒有。
沒有再理會腦子里還在激動的劍圣,徐冬清看向了正緊張注視著自己的譚庭。
察覺到她的目光,譚庭朝著她露出了一個淺淡的笑容,笑容里帶著濃濃的安撫意味,看的徐冬清一直都處在緊繃的精神,一下子就放松了不少。
自從發現這些事情之后,徐冬清的精神就一直處在一個相當緊繃的地步,她知道了太多不該知道的事情,一個人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很多話她甚至都不知道該跟誰講。
但是譚庭的無條件信任,真的是給了她很大的底氣。
就好像天塌下來了,還有譚庭在那頂著呢,她可以隨便胡鬧造作,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是她說出來的話,譚庭都會相信。
有這樣的徒弟,她上輩子大概是燒了高香。
而且她可能,不止一個這樣的徒弟。
想跟‘他’作對,光憑她和現在已經連個身體都沒有了的劍圣,以及譚庭,顯然是遠遠不夠的。
畢竟一個人的力量是單薄的,兩三個人的力量也只是杯水車薪。
徐冬清需要盟友,需要強大的,信任她的盟友。
于是,徐冬清理所當然的想到了自己的其他徒弟,以及現在已經非常強大了的逍遙派。
徐冬清現在已經見過自己前世的所有徒弟了,發現他們都對自己的前世有一種堪稱病態的執著,也不知道前世的自己是給他們下了什么蠱?
不過這樣病態的執著有一個好處,那大概就是她如果證明了自己的身份的話,她說什么,那些弟子都會信吧。
還有逍遙派,如果按照原著內容的話,至少這個逍遙派是絕對的幫親不幫理,她如果能證明自己的身份就是已故的原七峰峰主,應該是能夠得到幫助的。
雖然可能說服不了所有人相信她的鬼話,但如果她要求暫時叫停去秘境的計劃,應該是有說服力的。
雖然逍遙派一家不去秘境可能阻止不了什么,但重要的是,用秘境毀滅消滅大部分有天賦的修仙者,這個計劃被人知道了。
徐冬清完全可以放出風聲,就用逍遙派的名義說這次秘境可能有問題,呼吁大家先觀察觀察,暫時不要急著進入。
這樣的聲明不管外人怎么看,至少那個‘他’,絕對無法接受。
自己如此重要的計劃被人察覺到了,而且還有可能會受阻,那個‘他’絕對會慌。
‘他’本來就想殺徐冬清了,這件事過后,就算是徹底撕破臉了,‘他’絕對會坐不住,會想盡辦法的來殺徐冬清。
而徐冬清就是要‘他’坐不住,要‘他’對自己動手。
只要‘他’發現天雷打不死她,就肯定會動用凡世間的力量,那個‘他’人間的勢力,又或者說,‘他’人間的代表,那個幕后的黑手,就肯定會出動。
只要動了手,就好查了,徐冬清完全可以順藤摸瓜過去。
退一萬步說,就算徐冬清最后沒有抓到‘他’在人間的代表,也至少能夠打亂‘他’的計劃。
這是目前唯一可行,且有可能成功的計劃。
但是這一切的前提是,她需要坦白身份。
想要完成這個計劃,十歲小女孩嚴落冬的身份不可以,只有原七峰峰主徐冬清的身份才有可能成功。
雖然她現在沒有任何記憶,但想要坐實自己的身份,其實還是挺簡單的,因為有譚庭在。
譚庭現在身份實力地位都已經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包括他是怎樣一個人,他對師傅的偏執,都能讓他的話成為證明自己身份證據。
只要譚庭愿意幫她證明,那所有人都會相信。
所以,問題來了。
目前這個計劃看上去沒有什么問題,而實施起來最困難的問題就是——
譚庭并不希望她的身份公之于眾。
譚庭不但不希望她的身份暴露,他還異常仇視笪子晏,可是在徐冬清的計劃里,笪子晏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環。
這個世界的天道之子終歸還是笪子晏,他的強大是有目共睹的,如果說這個世界上誰有可能能夠對抗天道,那絕對只有笪子晏這一個人選。
譚庭是很強,但他一個人不夠。
想要笪子晏幫他們也挺簡單的,將一切都告訴他,以他的性格自然能做出令人滿意的選擇。
可是想讓譚庭妥協,甚至是接受和笪子晏聯手,這就太難了。
他對笪子晏的積怨太深。
經過這么一段時間的相處了解后,徐冬清深知說服譚庭妥協有多難,甚至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可是這件事情又必須要進行,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最后的計劃,如果不進行自救,那最后的結果一定是所有人一起去死。
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徐冬清當然是希望大家一起活著,可對于譚庭來說,讓他接受笪子晏知道真相,重新糾纏徐冬清,大概還不如大家一起死。
這太難了。
譚庭察覺到了徐冬清有話想說,此時正靜靜的注視著她,目光帶著鼓勵,是一如既往的,面對她時那種無限包容的姿態。
徐冬清看著這樣的譚庭,一堆的話堵在喉嚨口,完全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頭禿。
一想到要說服譚庭接受笪子晏……徐冬清忽然就覺得還不如大家一起去死呢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