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冬清搬到這里還沒幾天,所以也沒什么東西可收拾的,但她還是裝模作樣了好久,并且不愿意讓笪子晏幫忙。
她以想隨處逛逛,慢慢收拾為理由,打發笪子晏進了房間,又等了好一會兒,確定笪子晏沒動靜了,才悄悄扒到門口看看。
笪子晏大概是累極了,被精神海里的傷勢折騰的夠嗆,這會兒閉眼盤腿像是在修煉,一動不動的,像是對外界毫無所差。
徐冬清知道以他們這種修為,真想知道外界的事情,直接鋪開神識就好了,這會兒說不定就正在用神識注視著自己呢。
所以徐冬清哪怕在偷看,也裝出了一副擔心的模樣,就好像是不放心笪子晏,所以悄悄看一眼一樣。
想來這樣,笪子晏就不會多想了。
徐冬清并沒有看多久,確定他閉眼修煉沒有要出來的意思,又裝模作樣的到處瞎溜達了一下,假裝不經意間的,又溜去了木屋后面的山洞。
全程她臉上都掛著一副好奇的表情,像是一只被新鮮事物吸引了的小貓咪,好奇的四處探尋。
其實徐冬清心里也在打鼓,她怕笪子晏的神識鋪開著,這樣自己的一舉一動就都在他的眼皮底下了,他看到她靠近這里,肯定會立刻來阻止她。
可徐冬清又不敢動作太快,怕被看出異樣來。
萬幸的是,笪子晏遲遲沒有出現。
可能是他真的因為受傷很疲憊了并沒有鋪開神識,也可能是非常信任徐冬清,又或者是正在冷眼旁觀,想看徐冬清到底要做什么,總之他就是沒有出現。
徐冬清也不敢太放肆,就裝出好奇的四處打量,她目的相當明確的來到了冰棺面前,就好像是上次沒看清楚,因為好奇又摸過來看看一樣。
冰棺里的那人還是原來的樣子,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徐冬清莫名感覺這位與自己同名同姓的師尊,身形好像虛幻了些。
但仔細看又看不出來了,冰面實在太厚,透過層層迭迭的冰后,那人的身形就模糊了不少。
應該是錯覺吧。
徐冬清一邊安慰著自己,一邊又忍不住狐疑地打量,最后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緩緩的伸出手,動作堅定的摸向冰棺。
如果她記得不錯,當時就是因為她靠近冰棺,那段黑氣才出現的,緊接著她就恢復了天賦。
她跟這冰塊里的人,必然有某種不可言說的聯系。
譚庭說她的天賦還能提升,徐冬清想來想去,最終還是覺得,如果天賦還能提升,那就一定是在這里提升。
因為她就是在這里恢復天賦的。
而事實證明,她猜的沒錯。
冰棺觸手冰涼,一陣陣寒意順著她的手往上蔓延,凍得徐冬清一個哆嗦。
這個冰館很奇怪,明明是那么大一塊冰,站在旁邊卻不會覺得冷,就好像那不是冰塊,而是水晶。
但當人的手碰上去的時候,又會感覺到刺骨的寒意,就像一塊真正的冰一樣。
徐冬清小瞧了這塊冰的溫度,被凍的下意識就想收回手。
然而就在她手即將離開冰面的時候,一大團洶涌的黑氣不知從哪里涌出,以一種電光火石的速度,飛快的竄入了徐冬清的身體里。
同樣是冰涼的感覺,就好像有一滴水滲入了自己的身體里面,然后瞬間消失。
與此同時,冰棺里的那道身影,忽然就變得再次透明了幾分。
而這一次,徐冬清看得很清楚。
她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一團黑氣是從棺材里那人的額心冒出來的,而且那也不是黑氣。
那是一團,冰藍的有些偏黑,表面還泛著水光的能量。
就像她當時測試天賦的水晶球上那抹藍,濃厚個十幾倍之后的顏色。
而這團能量就像是什么防腐劑一樣的東西,剛從棺材里那人身上離開,棺材里的那位身形立刻就透明虛幻了幾分。
徐冬清收手太快,她毫不懷疑自己如果繼續把手搭過去,那些藍色的能量還會繼續涌向自己。
只是這樣的話,棺材里的那位估計會徹底消失吧。
看著眼前這詭異的一幕,徐冬清只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一顆心砰砰砰的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怎么會這樣?
為什么會發生這樣的情況?
棺材里這位的能量為什么會影響到她的天賦?
一樣的名字,一樣的相貌,還有這莫名其妙仿佛倦鳥歸林一樣的能量,無不在向徐冬清說明一件事——
她和棺材里的這位,關系匪淺。
所以,她們到底有什么關系?!
徐冬清額頭漸漸冒出一些冷汗,她心里忽然就有了一些壓不住的想法念頭,她逼著自己強行冷靜下來。
深呼吸了幾口氣平復心跳,徐冬清又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棺材里的人,這才轉身離開。
她直接就離開了山林,到了七峰也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徑直下了山,直奔九峰而去。
她需要去驗證一些事情。
她覺得她應該是抓到真相的線頭了,這一段亂七八糟的毛線,她大概就要理清了。
心還是怦怦跳的厲害,徐冬清完全冷靜不下來,因為她感覺眼前的迷霧已經只剩下最后一層了,她馬上就要窺見真相了。
九峰之上,一切如常。
姚嫚還是在忙那幾個重傷的弟子,守在偏殿,徐冬清也沒去找她,甚至還悄悄松了一口氣。
她毫不猶豫的去找了上次帶她去測試天賦的人,裝模作樣的問他:“姚峰主呢?”
這是個外門的小門徒,平時都不會靠近姚嫚的,此時自然是不知道姚嫚的蹤跡,不過他認識徐冬清,知道徐冬清的身份不一般,此時小心翼翼的問。
“您找醫仙有什么事情嗎?如果是重要的事情的話,我就帶您去各個殿找找吧。”
徐冬清做出一副苦惱的樣子:“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我爹想再給我測一次天賦,七峰上的水晶球不知道收在哪里,就來找姚姨借啦。”
聽到只是這樣一件小事,這個門徒明顯松了一口氣。
他大概也是覺得找人麻煩,測試天賦的水晶球又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便自作主張道:“我去將水晶球拿給您吧,這樣就不用麻煩醫仙了,她這會兒大概有事。”
徐冬清等的就是他這句話,但面上還是裝作猶豫了一下,然后點點頭:“好,我隨便測一下就好了,馬上就還給你。”
小門徒不在意的點點頭,轉身去取水晶球了。
這確實不是一件大事,說不定轉頭他就會忘記,自然也不存在去和姚嫚,或者笪子晏說一聲。
就算說也沒關系。
徐冬清看著被放在桌子上的水晶球,卻沒有急著測試,而是先打發門徒出去。
等確定房間里只剩下自己一人之后,她才深呼吸了一口氣,緩緩將手伸了出去。
水藍色的溫柔光芒緩緩映出,比起之前那抹淡藍,這個顏色要濃郁很多。
徐冬清上次測完天賦之后就有研究顏色與等級之間的關系,此刻估算了一下,估計有四階了。
雖然還是算不上什么天才的天賦,但已經超過了絕大部分的普通人,完全可以開始修煉了。
徐冬清看著那抹淺藍光芒,眼底滿是復雜。
她終于確定了一些事。
自己的天賦就是因為那團能量才恢復的,而那團能量是什么徐冬清不知道,她只知道那東西是那位的。
而且伴隨著這團能量的消失,那位的尸身也在變得透明像是緩緩在消散。
這恰恰說明了這能量的重要性。
這很有可能是類似于本源一樣的東西。
那么問題來了,那位的本源為什么自己能用?而且合拍的就像原本就是她自己的東西一樣。
不僅僅如此,一樣的名字,相似的樣貌,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說明著同一件事情。
答案好像呼之欲出。
徐冬清瞇了瞇眼睛,反手將水晶球放回桌子上,轉身離開。
水晶球離開了她的手之后,重新變成了透明的顏色,仿佛一直是這般一樣。
徐冬清和門口的小門徒打了聲招呼,確定他什么都不知道之后,才不動聲色的離開了。
就好像她從未來過一樣。
這件事太過匪夷所思了,不管是有人一點天賦都沒有,還是居然能恢復天賦,這些都是前無僅有的事情,想來,大家也不會想到她的天賦還能變強。
這是好事。
徐冬清暫時也不準備讓人知道這件事,不單單是為了保護自己。
一路上沒有猶豫,徐冬清馬不停蹄的又回了七峰。
她只能靠雙腿爬山終究還是速度太慢,等她好不容易回到七峰,天都已經快黑了,太陽躲進了云層里,只剩下一點點橘色的余暉。
徐冬清不知道譚庭跑哪兒去了,便去找,左右七峰上空閑著的,能住人的地方不多,一處一處找也不算費時間。
最后,她在所有空閑房子中,最豪華的一間中,找到了譚庭。
彼時,房子已經被收拾出來了,譚庭不知道從哪兒搞到了一套茶具,這會兒正坐在院子里,一邊品茶一邊看夕陽。
雖然那張妖孽的面容被遮掩住了,但周身氣勢強大,雖然姿態慵懶,但看上去就像一只老虎在打盹,依舊壓迫感十足。
“我還以為你把我丟了呢。”譚庭沒有回頭,卻像是背后長了眼睛一樣,徐冬清才剛一踏入小院,他就開口了。
“怎么會。”徐冬清漫不經心的笑笑,漆黑的眼睛里情緒早已消失,只剩下深不見底的黑。
她用一種揶揄的語氣說:“我還等著你幫我提升天賦呢。”
譚庭終于回頭了,明明是一張平凡的扔進人群里就找不到了的大眾臉,在他身上卻有種別樣的滋味。
就好像一只蠱惑人心的狐貍,就算把顛倒眾生的臉遮起來,卻也遮不住天生的氣質。
“搬出來了嗎?”譚庭問她:“笪子晏居然愿意答應?”
“他為什么不答應?”徐冬清反問,皮笑肉不笑:“我只是他女兒而已,他心里只有他的師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才不會注意我呢。”
譚庭眼底有一瞬間的古怪,轉瞬即逝,但卻被一直緊緊注視著他的徐冬清捕捉到了,立刻心里有數。
“啊,是啊。”譚庭露出了一個嘲諷的表情:“可惜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人活著的時候不知道珍惜,人死了又做出一副深情的樣子,也不知道是做給誰看,世間第一偽君子,非他莫屬。”
說來好笑,那位當初收的所有弟子,好像都討厭笪子晏,至少目前遇到的,全都討厭笪子晏。
而且他們的討厭是那樣的赤裸裸,連掩飾都不屑掩飾。
不過徐冬清現在不想管這些,她繼續看著譚庭,忽然問:“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譚庭一愣,顯然沒料到徐冬清話題轉的這么生硬,但還是很快點頭:“你問。”
他來了幾分興趣,因為小姑娘還是第一次露出這樣的神情,嚴肅認真的根本不像一個小孩。
徐冬清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她緊緊的注視著譚庭,為了不錯過他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以你的身份,根本不會有什么上心的人吧?我做過這么多惹你生氣的事情,你都不計較嗎?”
譚庭再次愣住,顯然沒想到徐冬清會這么問,臉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復正常,他同樣平靜的說:“我以為你知道答案。”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說了,你長了一張有福氣的臉,我很喜歡你的模樣,這個理由夠嗎?”
徐冬清點頭:“能讓你喜歡,這個理由當然是足夠的,只是……”
說到這里,她頓了頓,一雙漆黑的眼睛直直的望向譚庭,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去。
“只是這樣的理由嗎?”
譚庭皺起眉,心底有些煩躁,剛想說不是這個理由還能是什么理由?但還沒來得及說,就聽到面前小姑娘忽然開口了。
小姑娘的聲音依舊軟軟糯糯帶著孩童特有的稚嫩,但此刻卻半點也不像小孩。
只聽她說——
“難道不是因為,我就是徐冬清嗎?”
譚庭猛的抬頭,淺色的瞳孔劇烈波動,徐冬清卻只是平靜的看著他,一字一頓的開口:
“譚庭,你還要瞞我到什么時候?你眼里,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