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冬清明知道只是一個分身的笪子晏打不過譚庭,本該早有準備,但是在看到血泊中倒著的那個人時,她還是心頭一跳。
她幾乎是跌跌撞撞的奔過去,腿一軟就跪倒在了血泊里。
她顫抖著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將因為染了血糊在笪子晏臉上的長發撥開,然后就看到了一張慘白如紙,毫無血色的臉。
笪子晏渾身上下布滿了傷口,就連那張看一眼都令人臉紅心跳的精致五官上都被劃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到處都是血,觸目皆是鮮紅。
這不單單是要他死,這是虐殺。
譚庭到底是有多狠笪子晏,才會這樣一刀一刀的將他凌遲。
這一次,她終于是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笪子晏,笪子晏!”徐冬清顫抖的出聲,小心翼翼的叫他的名字,甚至不敢去探他的鼻息。
她很清楚,以笪子晏的本事,如果不是因為她,就算打不過,逃命也是沒問題的,可是他卻為了護住她,被一刀刀凌遲也沒有后退一步。
可她只是個陌生人啊,真的值得他這樣嗎?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徐冬清根本就沒有把笪子晏當成分身,在她眼中,這就是個活生生的人。
會痛會笑,會死會傷的,活生生的人。
“笪子晏,你醒醒啊,笪子晏,你不是說要帶我回逍遙派嗎,我跟你回去啊,你不能食言的,都不能食言的……”徐冬清摸著笪子晏慘白的臉,第一次如此驚慌無措。
像是感受到了小姑娘的難過,笪子晏的睫毛顫了顫,在徐冬清驚喜交加的目光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笪子晏!”徐冬清這一刻的心情峰回路轉的就像在坐過山車,她臉上甚至還掛著淚,漂亮的小臉哭的亂七八糟的,但一雙眼睛還是瞬間亮了:“笪子晏!你堅持住,你堅持住啊。”
說著,她就開始手忙腳亂的在身上找藥,阿離給她留了不少藥的,她肯定還有,肯定還有……
可笪子晏卻只是緩慢的沖著她搖了搖頭。
徐冬清一愣,連忙伸手去摸他的脈搏,然后整個人都呆住了——
五臟俱碎,經脈寸斷。
這是必死的傷勢。
他之所以現在還能有一口氣,完全是因為他修為高,身體素質好,換做普通人,這會兒早就過奈何橋了。
但他也僅僅只剩一口氣了,這是真正的油盡燈枯,強弩之末。
徐冬清又一次體會到了心情的大起大落,她呆呆的看著笪子晏,眼淚再一次大滴大滴的落下。
笪子晏艱難的伸出手,似乎是想摸她的臉,徐冬清連忙趴下身子,就感覺到那雙熟悉卻不復溫暖的手輕輕抹去了她的淚。
徐冬清渾身都在顫,因為她能清晰的感受到,笪子晏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敗下去,就如同他身上正在火速離開的生氣。
他就快死了。
“冬兒,別哭。”他張了張嘴,留下了在這世上的最后一句話:“我愛你。”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卻讓徐冬清心里崩騰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她“哇”的一下哭出了聲:“笪子晏,你別死,你別死啊,你不能騙我,你說了要帶我回逍遙派的,你說了以后都要保護我的,你不能騙我啊!”
“我還沒有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啊,我不叫嚴落冬,我叫徐冬清,我其實也叫徐冬清,和你的師尊一個名字,笪子晏你聽到了嗎,我真實名字叫徐冬清!”
說到最后,徐冬清已經哽咽的不成樣子。
她終于還是將真實姓名和盤托出,她不想笪子晏死了都不知道她叫什么。
笪子晏這個時候已經說不出話了,但他的目光卻依舊溫柔,帶著點點遺憾與不舍。
他拼著最后的力氣,在徐冬清額頭點了一下。
徐冬清只覺得額間一熱,像是有一滴溫熱的液體被笪子晏粘在了上面,絲絲縷縷的往里滲透,她下意識的去摸,卻什么都沒有摸到。
笪子晏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徐冬清,像是要把她的樣子刻進腦海里一樣,然后終于還是不舍的閉上了眼睛。
他只是個分身,活著的時候跟常人無異,死了之后,卻會化作能量體,力量回歸本體。
于是,徐冬清眼睜睜的看著面前活生生的人閉上了眼睛,然后就化作了漫天飛舞的星星點點,轉瞬就消失了,她伸手去抓,卻什么也沒抓住。
一切就好像竹籃打水,終究是一場空。
“笪子晏!”徐冬清再也控制不住,痛哭出聲:“你個大騙子!”
可是沒有人再回答她。
腳步聲自身后傳來,有人輕輕嘆了一聲,徐冬清聽到了卻沒有回頭,依舊跪坐在原地,泣不成聲。
她知道來人是誰,更知道此刻自己算是徹底跑不掉了,干脆就懶得動了,左右都是甕中鱉,折騰來折騰去的反而可笑。
腳步聲越來越近,終于,譚庭走到了徐冬清身后,他像是撿起一只偷跑出去把身上都玩臟了的小貓般,無奈又心疼的抱起了徐冬清。
徐冬清自然不肯乖乖就范,一邊閉著眼睛哭,一邊瘋狂掙扎,可她這點掙扎在譚庭眼中,卻跟小孩子撓癢癢差不多,真沒什么威脅,他隨隨便便就制服了。
“別哭了。”難得的,他沒有訓斥徐冬清的不懂事,反而是耐心的勸了一句:“這只是個分身,笪子晏沒死。”
雖然他是真的很想殺了笪子晏,但很可惜,他沒有機會也沒有這個本事,至少就目前來看,他與笪子晏的實力半斤八兩,屬于誰也看不慣誰,卻也誰也干不掉誰的僵持階段。
但徐冬清卻狠狠的錘了他一下,哭著吼他:“他才不是分身,他就是笪子晏,他說他喜歡我,他是我的笪子晏!你把他殺了,你怎么可以把他殺了!”
本體是個什么東西?她認識的笪子晏,自始至終都是那個分身。
就算是分身又怎么樣?他明明擁有自己獨立的人格,獨立的記憶,為什么不能算是個人?
譚庭的臉色卻是在聽到這句話后瞬間黑了,他單手抓住徐冬清不斷亂揮的雙手,語氣也冷了下來:“他說他喜歡你?那你呢?”
徐冬清只是哭,不理他。
“你不能喜歡他。”譚庭黑著臉,一字一頓的重復:“聽到了嗎,你不能喜歡他。”
徐冬清那個氣啊,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這個討厭的人,但是雙手被抓住,只能惡狠狠的瞪了一眼譚庭,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吼他:“管得著嗎你!”
“你就是個變態,世界上最惡心的人,我討厭死你了,我最討厭的就是你,你怎么不去死啊!”
“你做了這么多壞事,遲早要遭報應的,怎么不來個雷劈死你啊!”
在小姑娘一聲又一聲的怒罵中,譚庭的臉色,也是徹底陰沉了下來,他緊抿著唇,臉繃得很緊,可那雙淺色的眼眸里,閃爍的卻是茫然。
他又惹師傅生氣了。
他好像又做錯了,他好像總是在做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