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叫龔耀,是這座都城的少主,也是未來將繼承這座都城的人。
是他提出的要與柳城聯姻,至于原因很可笑——
在他代表都城進攻柳城的時候,與披掛上陣的陳熙打了幾個來回,英姿颯爽的少年女將是那樣的光彩奪目,使他根本沒辦法挪開眼。
他對陳熙一見鐘情了。
哪怕陳熙于他,只是個見過兩面的陌生人,但他還是無可救藥的動心,且越陷越深。
龔耀同樣是少年將軍,并不缺乏殺伐果斷的心,看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他當機立斷就去求了父親,并且在父親并不同意的情況下一意孤行,強行求來了這紙婚約。
但是他只知道陳熙是柳城陳忠的女兒,卻不知道陳忠有兩個女兒,更不知道自己這意味不明的求娶,引發了一場怎樣的矛盾。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想娶他的心上人。
都城的城主,也就是龔耀的父親,終究不喜歡修魔的陳熙,于是便在這當頭特意支開了龔耀,就為了在龔耀回來之前,折磨死陳熙。
龔父不想與龔耀撕破臉皮,所以沒辦法直接賜死陳熙,但作為一個君主,他想讓一個人死,那太簡單了,只要隨隨便便透露出一點意思出去,就有數不清的人上趕著要替他辦事。
陳熙受到了怎樣的折磨都無所謂,只要她最后死了,龔耀回來后再傷心又能怎么樣?
最多不過就是懲治那些折磨過陳熙的人,龔父又沒有直接下令,那這些人就都是自作主張,怎么也牽連不到龔父身上。
可惜啊,這算盤打的雖然好,卻沒架住龔耀思念愛人心切,用盡辦法的加快了事情的進展,然后連夜趕回。
然后就正巧趕上了陳熙受盡折磨的這一幕。
在那一晚的風雨中,龔耀抱著受盡折磨的心上人,哭得泣不成聲。
陳熙就在他的一聲聲對不起中,緩緩閉上了眼睛,任由龔耀抱著她,踹開了惶惶不敢抬頭的侍衛們,頭也不回的沖出了柴房。
龔耀給她請了最好的醫師,接上了她的手筋與腳筋,耐心處理了她的所有傷勢。
陳熙這一次傷的太重,虧了本里,一生修為盡廢,手筋與腳筋雖然又接上了,但終究是拖得太久,沒辦法徹底恢復了。
陳熙雖然能站起走路,卻腳步發軟,須得很慢很慢的一步一步走,手雖然能拿些輕巧的物件,卻再也提不起劍了。
她光芒萬丈的前途,終究是毀了。
至于那些欺辱過她的人,龔耀讓她親自處理,陳熙并沒有仁慈,一個都沒有放過,全部殺無赦。
而龔耀對她非常愧疚,日日夜夜都陪在她身邊,細心照顧,用盡耐心,溫柔至極。
陳熙重學走路的時候他就是陳熙的拐杖。
陳熙要摔倒時他就是陳熙的人形肉墊。
陳熙要吃飯的時候他就是陳熙的投喂官。
陳熙要殺人的時候他就是陳熙的劍。
如此不過短短兩日,整個都城無人不知,他們的少主公愛慘了鄰國來和親的女將軍。
陳熙不愛他,但陳熙也從未接受過這般的愛護,她所有的戒備與小心,都在龔耀日復一日的溫柔以待下,終于是漸漸放下了。
沒有人會不對這樣的龔耀動心,更何況這個人是陳熙,從小就沒受到過任何優待的陳熙。
陳熙的動心幾乎是理所當然。
而徐冬清,這幾天就跟在譚庭身后觀察著他們,眼睜睜的看著陳熙從逐漸心動到一點一點陷進去。
從小孤苦到大的陳熙終于有了愛護她的人,她也動心了,兩人兩情相悅,這是多美好的事情啊,但徐冬清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譚庭之前說的話,經過這么長時間的消化,徐冬清就算再蠢也已經理解是什么意思了。
簡單來說就像是一個從小都在吃苦的孩子,她不會覺得這個苦很苦,因為她早就習慣了。
可突然有一天,有人給了她一塊糖,有了對比之后,她才會知道苦有多苦。
而且吃過糖的人,明明與之前是同樣的苦,卻已經沒辦法像之前一樣淡定平靜的吃下去了。
龔耀就是譚庭給陳熙的糖。
一塊抹了砒霜的糖。
有譚庭在,徐冬清一點也不用擔心自己會被人發現,所以她肆無忌憚的在偌大的宮殿里走來走去,觀察他們的動作行為。
在這方面,譚庭對她格外的縱容,只要她不壞事,譚庭什么都無所謂,甚至還會饒有興趣的懶懶跟著她,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徐冬清就像是譚庭新養的一只小寵物,還在新奇的階段中,徐冬清不是不知道他在觀察自己,但她沒辦法拒絕,就只能裝自己不知道。
偶爾她也會很煩譚庭一直跟著自己,這讓她在發現宮殿里眾人都在異常的忙碌,卻被攔著不讓去問的時候,尤為明顯。
徐冬清一臉不開心的瞪著譚庭,把不滿他攔著自己的情緒寫在臉上。
這段時間的相處,與徐冬清也明白了與譚庭相處的那個度,知道這樣程度的挑釁對于譚庭來說只能算是小孩子頑皮,他是不會計較的。
果不其然,譚庭只是無所謂的笑了笑,漫不經心的說:“準備很久了,你不能過去破壞。”
徐冬清稍微有點心虛,她確實是假裝問情況,其實是想破壞來著,但她極擅長不要臉,于是就算被人點出了目的,也理不直氣也壯的否認:“我沒有這個想法!”
譚庭無所謂的聳肩:“你說沒有就沒有吧。”
“那他們是在干嘛啊?你知道嗎?”徐冬清立刻打蛇上棍:“你不讓我問,那你能告訴我嗎?”
她故意側了一下臉,因為她最近發現,只要是這個角度,譚庭都會很反常的盯著她看,也會變得格外好說話。
這次也果然不例外。
譚庭像是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一樣,愣愣的盯著她,就連語氣都溫柔了很多:“因為這里要辦婚禮了,不僅僅是婚禮,還有龔耀的繼位之日也定在了一起。”
“又是新主登基,又是新主大婚,自然要好好操辦,所以就忙碌了些許。”
龔耀并不喜歡勉強別人,陳熙不愿意他就一直也沒逼迫,此時大婚,自然是陳熙點頭答應了。
徐冬清知道這意味著什么,這意味著陳熙終于放下了那些污糟的過去,準備與龔耀一起擁抱新生活了。
徐冬清知道遲早有這么一天,但卻沒想到這一天來的如此之快。
她還想再問點具體細節,結果一抬眼就發現譚庭在看著她發呆,目光是那種徐冬清看一眼都會覺得沉重的惆悵。
徐冬清被這復雜的目光看得一愣,忍不住有些奇怪,自己這一手效果如此之好嗎?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這個角度側著臉,正巧完美的將她還有些稚嫩的圓臉蛋遮了過去,只留下干凈利落的線條,配上她那雙漂亮的眼睛,頓時明艷張揚。
像極了譚庭心里的那個人。
那個人救下他,將他從地獄里拉起來的時候,就是這樣看著他的。
一眼誤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