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入和徐冬清一起住過的那個小院子時,已經是好幾天后了。
這個院子里的回憶太多,他根本不敢踏入,但逍遙子卻跟他說,他的徐冬清應該留了東西在那里面,讓他去找找。
笪子晏猶豫了很久,才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一天,推開了那扇陳舊的門。
再次來到這個院子里,他比自己想象的要平靜。
院子里的所有擺設都沒有人動過,還維持著他們以前住時的樣子,就好像一切都沒有變。
那個喜歡黏著他,容易害羞的姑娘似乎隨時都會從屋里探出一個頭,然后笑瞇瞇的看著他,用甜甜的聲音問他今天吃什么,晚上能不能吃糖醋排骨。
她喜歡抱著他的脖子蹭來蹭去的撒嬌,嬌羞的問他愛不愛她。
他總是不好意思說出口,于是一直沒有回答過。
但其實是愛的。
非常愛。
笪子晏在院子里站了很久,回憶起跟徐冬清相處的一點一滴,心臟便開始密密麻麻的疼。
那把鈍刀又在凌遲一般割裂他的身體。
他們還沒來得及好好相愛。
他也沒有告訴她到底有多愛她。
想到很多礙于面子沒對她說的話,悔恨的情緒一點一點爬上他的心臟。
笪子晏垂下眼睫,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表情。
他靜立了很久,才邁步走進了房間。
因為很久沒人來過了,房間里積了不少灰塵,門一推開,陽光迫不及待的鉆了進來,無數塵埃在陽光中發出星星點點的光芒,仿佛一群小精靈在圍著笪子晏跳舞。
他的視線掃過房間,一切都是記憶中的樣子,沒有什么變化。
他向里走了幾步,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那厚厚的冊子。
那是很普通的冊子,一般山上記東西都用這個,區別在于這個冊子太多了,厚厚的一迭隨意擺在那里,像是徐冬清丟棄在這里的垃圾。
笪子晏伸手拿過了一迭冊子,入目就是徐冬清那熟悉的字跡。
——你離開的第一百八十二天。
轉眼你已經不在了半年多,今天也是很想你的一天,孩子依舊很乖,想來以后出生了也是個好孩子,是像你一樣懂事的性格吧。
今天崔師兄和我說,劍道山內部有異動,我感覺有些巧合,是你回來了嗎?
雖然知道不可能,但還是忍不住期待,算了,可能是我太想你了吧。
——你離開的第一百八十五天。
孩子早產了,因為你給我送了一份意外的見面禮,我還是第一次看見自己的心臟長什么樣子,不過沒關系,我還是愛你。
——你離開的第一百八十六天。
今天去看了孩子,丑的我差點把傷口崩裂了,真是難以想象你那么帥,我這么好看,居然能生出這么丑的孩子,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這孩子丑的我不知道該怎么給他取名字,隨口取了個小名叫丑團子,大名等著你回來取吧,我知道你快回來了。
不過,你可不能嫌棄孩子丑,這可是我拼命生的,可是你說要帶孩子的,不能反悔啊,以后你就負責帶娃,我負責吃吃喝喝,玩玩樂樂,完美。
——你離開的第一百八十七天。
今天也是特別想你的一天。
——你離開的第一百八十八天。
還是想你。
——你離開的第兩百天。
今天跟著姚嫚一起下山了,聽到了很多說我的壞話,還出現了個什么天譴石,是你嗎?是你回來了嗎?
——你離開的第兩百零三天。
我知道是你回來了,師兄們都勸我冷靜一點,這段時間不要出門躲在逍遙派里,只要熬過這段時間就好了,反正也沒人真的敢對逍遙派怎么樣。
我拒絕了。
我怎么可能老老實實待在逍遙派里呢,我的愛人在找我,我等了他兩百零三天了,每天都在想他,每天都在煎熬,我怎么可能不去呢。
和逍遙子告別了,這應該是我最后一次見他,來到這個世界上唯一快樂的事情就是認識了這群有意思的人,很幸運,望以后各自安好。
子晏,我現在就去找你,再等等我。
那么多密密麻麻的記錄,每一條都與他有關。
笪子晏拿著冊子的手劇烈的顫抖起來,他紅著眼眶,終于控制不住發出痛苦的嗚咽。
視線漸漸被水霧模糊,但他還在不停的翻動那些厚厚的堆的像一座小山一般的冊子,這上面記錄著徐冬清的秘密,也是少女一筆一畫寫出來的心意。
最后攤開在他手邊的冊子,上面只有一句話——
笪子晏,我愛你。
笪子晏像是被當頭一棒,連呼吸都凝滯了片刻。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下一秒,他的眼淚沒有過渡,直接大顆的砸在冊子上,模糊了一片字跡。
徐冬清原來有想過和他過一輩子,她原來也構想過他們的未來。
原來他離開的每一天,徐冬清都在想他。
她是真的在豁出一切去愛他。
可他都做了些什么?他害死了徐冬清,他把那么愛他的徐冬清硬生生逼死了。
他們本來可以有個美好結局的,他們本來可以在一起的。
可是這一切都被他親手毀了。
這個事實幾乎摧毀了笪子晏所有的理智,他的胸腔忽然疼得無法忍受。
他緩緩地蜷縮著身體,用力將這冊子扣在懷中,身體劇烈的顫抖著。
“徐冬清……”
他緊咬著牙齒,從齒縫中擠出這三個字,全身都在痛,五臟六腑仿佛攪在了一起,痛的他無法呼吸。
光是念她的名字笪子晏就感覺自己已經快要心碎,他發出支離破碎地啜泣。
“對不起,師尊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是我知道的太晚了,我對不起你。”
“師尊,你不能這么對我。”
“你不能就這么扔掉我。”
“我真的……”
“真的……很想你。”
回答他的,只有一屋的寂靜。
笪子晏在無人的房間內中泣不成聲,悲痛欲絕。
他想起今后的漫漫歲月,不知該怎么熬,也不知該怎么過。
想起這輩子和徐冬清的緣分竟然如此的短暫,那為數不多的回憶,竟然就要陪他走過剩下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