笪子晏這一次傷的很重,甚至比一天前剛受傷的時候情況還要更糟糕,因為傷口惡化了,他高燒不退,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
姚嫚以為他起碼要暈個幾天緩緩,結果他卻出乎意料的,在第二天傍晚就醒來了。
笪子晏做了一個噩夢。
他夢到了小的時候,他的父母他的妹妹,前一秒還在抱著他,后一秒就死在了他的面前,他拼盡全力的想要拉住他們,卻怎么也抓不到。
然后畫面一轉,他看到徐冬清也在離他而去,他發了瘋一樣的去追,卻仍然只能看到那道消瘦的身影越走越遠,越走越遠,直到最后他再也夠不上,再也追不上。
天地茫茫,他又只剩下了孤身一人。
笪子晏猛的從噩夢中驚醒,驚覺自己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喘著粗氣抬頭,這才發現自己不在七峰。
眼前的環境熟悉又陌生,是他住了一晚上的九峰房間。
姚嫚就坐在桌旁,一邊拿個石簸箕搗藥,一邊抽空抬眸看了他一眼,隨口說:“醒了?恢復的挺快啊,我還以為你起碼要到明天晚上才能醒。”
笪子晏大口喘著氣,長長的劉海因為被冷汗浸濕,一縷一縷的垂落下來,遮住了他的眉眼,從姚嫚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他蒼白的臉上沒什么血色的唇。
笪子晏緩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現在的情況,他沙啞的問:“是誰送我來的?”
姚嫚頭也不抬的說:“你那個師姐。”
雖然早就猜到了會是這樣,但笪子晏的心還是一沉,漆黑的眼睛里是從未有過的黯淡。
“怎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姚嫚換了個手搗藥,一邊搗一邊說:“想你師尊啊?她來過了,上午來的,這會兒應該不會來了。”
姚嫚這句話就像是按下了什么開關,笪子晏的眼睛瞬間又亮了起來,他猛的抬起了頭,激動的看著姚嫚,聲音因為情緒的劇烈波動都有些顫抖:“我師尊來過了?”
“是啊。”姚嫚也沒意識到哪里不對,無所謂的說:“你老實一點,好好養傷,很快就能回去了,別沒事就往外跑,最后受傷的還不是你自己。”
這幾句醫者的關心笪子晏一點都沒聽進去,他滿腦子都是那句“她來過了”,激動的就想爬起來,結果才動一下,剛剛還在搗藥的人瞬間來到床頭,牢牢的摁住了他。
“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姚嫚皺著眉,非常頭疼:“你傷口才處理過,能不能別給我找事情?”
“你們七峰的人都這么麻煩的嗎?”
笪子晏被強行摁住了,只能掙扎著問:“我師尊呢?”
“我不是說了嗎,她已經走了,和你那個新出現的大師兄一起走的,你想回去就老老實實把傷養好,不然我不會讓你走的,你能從我的眼皮底下逃走一次,就別想有第二次!”
姚嫚真的是很久沒有這么生氣過了,作為一個醫者,她最討厭的有兩種人,一種是不聽醫囑的,另外一種是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的。
好巧不巧,七峰全是這種人。
姚嫚簡直被氣得腦仁疼,看著莫名呆住的笪子晏,她非常不高興的說:“你那個大師兄傷的蹊蹺,你師尊忙著照顧他,哪還有時間看你,你老實一點,別給我找事,聽到沒有。”
聽到“大師兄”這三個字的時候,笪子晏渾身的血液都冷了下來,他定定的看著姚嫚,喃喃自語:“師尊……和詩鶴一起來的?”
“是啊。”姚嫚依舊沒覺得哪里有問題,只是看笪子晏終于安靜下來了,滿意的收回了手,跟哄小孩一樣的說:“你乖點,說不定你師尊就來接你了。”
“不會了,她不會來接我了,她不要我了。”笪子晏輕輕的閉上眼,在心底說。
“你不要跟著我了。”徐冬清忍無可忍的轉身,冷漠的看著跟個小尾巴一樣一直跟著自己的詩鶴:“我只是不喜歡笪子晏了,不代表我就又喜歡你了。”
“我已經和你說的很清楚了,我們都過去了。”
不知道詩鶴是不是聽說了什么,今天一天都跟著徐冬清,也不說話,就沉默的跟著,跟宣誓主權似的。
徐冬清能忍著他跟著自己,完全就是為了去九峰上面刷個存在感,但現在存在感也刷完了,詩鶴卻還不走,這讓本就心情不好的徐冬清格外煩躁。
她真的覺得自己已經把話說的非常清楚了,詩鶴還要怎么樣才能聽懂不糾纏她?
詩鶴看著她,徐冬清說了這么傷人的話他也沒多大反應,只是很苦澀的笑了笑:“我知道,師傅,我只是覺得你可能需要我。”
“我不需要!”徐冬清想也沒想的說。
“笪子晏師弟是一個很固執的人,想讓他死心,你就需要我。”詩鶴輕聲說:“師傅,你不要多想,我不會糾纏你的,我只是想幫你。”
徐冬清狐疑的看著他,詩鶴坦然的任她看,倒是真的沒有壞心思的意思。
徐冬清被這個遍地影帝的世界坑怕了,雖然現在是真的很需要詩鶴的幫助,也沒有掉以輕心,而是直接開啟了讀心。
出人意料的,她什么也沒聽到,詩鶴居然真的什么也沒想,只是平靜又坦然的看著她。
倒顯的她小肚雞腸了。
徐冬清這下就有點不好意思了,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詩鶴卻沒在意,只是說:“我想幫你,師傅。”
徐冬清這次看了他很久,最后迫于現實,只能別扭的說:“謝謝。”
沒有人比徐冬清更了解笪子晏了,這家伙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偏執的要命,徐冬清想騙過他,可能還真的需要詩鶴。
于是,等笪子晏好不容易能回七峰了,一回主殿就看到徐冬清和詩鶴在舉止親密的有說有笑,徐冬清眉眼帶笑,詩鶴則滿臉溫柔,兩人站在一起,就仿佛從畫中走出來的神仙眷侶。
那么的相配,那么的郎才女貌。
笪子晏很難形容自己那一瞬間的心情,只覺得心里面好像有把火在燒。
他在那不知道站了多久,徐冬清才像是剛看到他一樣,和詩鶴說了一句什么,詩鶴也抬起頭,禮貌的朝他笑了一下,又在徐冬清耳邊細語了幾句,才轉身離開。
那模樣,就好像與徐冬清的關系有多親密一樣,笪子晏只覺得這畫面刺眼,想別開眼睛又舍不得。
他看到徐冬清朝著自己走了過來,然臺在徐冬清開口說出他不喜歡聽的話之前,搶先說:“師尊,我不相信你之前說的那些話,我也不相信你和詩鶴之間有什么,你別再說了,我不信,我一個字都不會信的。”
“我之前已經誤會過你了,我不想再誤會你了,所以不管你說什么,我都不會信的。”
“你一定是有事情在瞞我,是不是?”
剛準備說我和詩鶴在一起了的徐冬清:“……”
事先準備好的臺詞,就那么卡在了喉嚨里,徐冬清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沒被噎死。
她難以置信的看著笪子晏,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雖然但是,她是不是該謝謝笪子晏這么相信她啊?
可是……她寧愿他不要相信她啊!求求你還是誤會我吧!
面對著面前這忽然變成地獄模式的難度,徐冬清無語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