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季節說冷也有些冷了,枯黃的樹葉在樹枝上搖搖欲墜,金燦燦的陽光透過層層迭迭的樹枝,越過高高的圍墻,最后輕輕的灑在相擁的那倆人身上。
詩鶴低著頭的時候,與笪子晏最不像,因為這個角度顯得他的眉眼非常的溫柔,就像一位溫和儒雅的書生,是與笪子晏那冷淡氣質截然不同的感覺。
不管是微彎的嘴唇,還是柔和的眉眼,他總是能讓人如沐春風。
沒有人會不喜歡與這樣的人相處,而徐冬清乖巧任他抱著的樣子,更是一改往日的姿態,甚至還有幾分眷戀的聽話。
倆個人靜靜相擁,郎才女貌,成雙登對,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都變的美好了。
而這樣歲月靜好的畫面,落到笪子晏的眼里,卻只讓他血氣上涌,大腦中名為理智的那根弦啪的一下就斷了,他拼盡全力才忍著沒有沖進去把他們分開,但一雙眼睛還是被逼紅了。
譚庭見到這樣的場面也很意外,因為這段時間徐冬清根本就沒去見過詩鶴,每天都守在笪子晏面前,怎么現在卻和詩鶴抱到了一起?
抱錯人了吧?還是他認錯了人了?
其實師傅抱的那個才是笪子晏?或者這一次受傷的其實是詩鶴?
譚庭其實是很聰明的一個人,但愣是被眼前的場景給搞蒙了,不過他夠聰明,反應也迅速,很快就發現這幅場景居然跟他鬼扯的話離譜的對上了。
他忍住心底里的狂喜,一把扯住笪子晏的衣袖,直接就把人扯到了一邊。
笪子晏是想掙扎的,譚庭卻用膝蓋狠狠的頂了一下他腹部的傷口,一時間劇痛使他大腦一片空白,渾身痙攣發軟,根本沒辦法抵抗,就這么被拉到了一邊。
譚庭并沒有急著帶笪子晏走,他只是把人摁住了,不讓他去破壞那倆人的卿卿我我,讓他親眼去看,甚至還很壞心眼的貼著笪子晏的耳朵小聲說——
“看到了吧?師傅一直都和詩鶴大師兄在一起哦,你但凡還有一點點自知之明,都應該知道夾著尾巴做人吧,少給師傅惹麻煩,老老實實當你的透明人,不是你的就少肖想,懂嗎?”
笪子晏一只手捂著還在不斷刺痛出血的小腹,卻沒有對譚庭的話產生任何反應,他只是定定的看著不遠處的畫面,一雙眼睛眨也不眨,逐漸彌漫上了血絲。
譚庭很難形容現在的笪子晏到底是個什么狀態,他看上去要氣瘋了,但是眼底又都是難過,表情甚至有些空白,還帶著點意外的小心翼翼。
就好像是一個發現了心愛的女子背叛了自己的膽小無能男人,連生氣都不敢,只擔憂又害怕自己會被拋棄。
卑微的簡直讓人于心不忍。
與此同時,院子里。
徐冬清和詩鶴都不是普通人,他們早就在笪子晏與譚庭走到門外時,就已經察覺到了,但詩鶴還是裝作不知道一樣抱住了徐冬清,而徐冬清也沒有拒絕。
他們就像是發覺了觀眾已經就位的銀幕表演者,在有限的空間里為自己搭好了戲臺,且演得非常投入,各自心懷鬼胎。
發現笪子晏還沒走,徐冬清就干脆不動,直接裝出一副犯困的樣子,賴在詩鶴懷里,任由那灼熱的仿佛要把自己燒出兩個洞一樣的視線死死盯著自己。
詩鶴的身體其實也還沒好,站這么久頗為勉強,但他還是強撐住了,緊緊的抱著徐冬清,就像是抱住了他失而復得的珍寶,并且試圖用這種方式表達主權,逼退覬覦者。
空氣中莫名彌漫著一種劍拔弩張的氣氛,雙方僵持住了,誰也不愿意落了下風,個個心懷鬼胎,個個都在強撐。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徐冬清感覺自己整個身體都麻木了,才隱約聽到了一點動靜,笪子晏離開的動靜。
徐冬清這才終于舍得抬眼,然后就看到了那狼狽離去的背影。
不知道基于什么樣的原因,笪子晏終究是沒膽子上前來,只像頭受傷了的雄獸,捂著受傷的身體,悄悄退至到一旁舔試傷口,無端落魄。
看著那道搖晃的身影跌跌撞撞的離開,徐冬清忽然就感覺鼻子很酸,眼眶里也有熱氣在凝聚。
她知道今天這幕戲演的很完美,不管是故意讓譚庭去看笪子晏,還是和詩鶴一起裝模作樣給笪子晏看,都表現的很完美,可她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心口空蕩蕩的,像是缺了一塊。
徐冬清吸了吸酸澀的鼻子,一直以來強撐的精神陡然放松,讓她瞬間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
她再也支撐不住,搖晃著向后倒去。
摔落的痛感并沒有襲來,她像是被人抱住了,迷迷糊糊中只看到了詩鶴那張與笪子晏極為相似的臉。
她忽然就覺得很累,恍惚間好像又聽到了那天晚上,劍圣老頭說的話。
“你那么有恃無恐,最大的資本不過就是笪子晏,這個世界的確很重視笪子晏,但有一點你恐怕弄錯了,他重視的是笪子晏,不是你那個廢物徒弟。”
“有什么區別嗎?不都是笪子晏嗎?他以為找人刺殺笪子晏就能威脅到我?大不了就是魚死網破!”這是她自己的聲音。
“哈哈哈哈哈魚死網破?你真是太天真了。”
“我想你還是沒弄清楚重點,笪子晏能被重視,是因為他的無窮潛力,可跟著你,他的無窮潛力是不可能被逼出來的,如果你不按照他設定好的路線來,那笪子晏就不能算是他重視的人了。”
“你們會被一起抹除,今天這不是威脅也不是警告,只是因為這個時間段,笪子晏應該已經邁出成長的第一步了,這種程度的刺殺也殺不了他,但因為你,他沒有成長,所以他就會被殺。”
“我說的再簡單點吧,要么,你老老實實配合他,把他想要的劇情走出來,他勉強饒你一條命,要么,你和你的廢物徒弟一起死。”
“哦,對了,這不是在跟你商量,你也沒有任何問題拒絕的權利。”
說到最后,這位前任劍圣的目光有些憐憫,他看著徐冬清,半是同情半是嘲諷的說——
“除了妥協,你沒有別的任何辦法,認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