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冬清知道,董緒杰的任務就是殺笪子晏。
就連他這夜半來訪,一個人偷偷摸摸的來到笪子晏這,也都是為了殺笪子晏,現在讓他停手,不太現實。
如果他真的能殺了笪子晏,徐冬清那一定會放鞭炮慶祝。
但前提是,他真的能殺了。
以徐冬清這段時間對這個世界的了解,笪子晏可能會輸,也可能會受傷,但是一定不會死。
這是天道之子的最大金手指,不管怎么樣的挫折,最后都會被修正成他成功路上的墊腳石。
董緒杰不可能能殺笪子晏的,最大的可能性是他在殺笪子晏的路上,就先自己被嘎了,連帶著她一起涼涼。
思考到這種非常有可能發生的情況,徐冬清急了,也顧不得虛弱,一把扯住就想對笪子晏動手的董緒杰:“我們走吧,算了吧。”
董緒杰和笪子晏都是一愣。
笪子晏的表情非常復雜,一雙黑沉沉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徐冬清,像是在思考她為什么會說出這種話。
而董緒杰……
董緒杰這小孩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他反手抓住徐冬清的手,聲音沉重的問:“冬清,你是不是不忍心他死?”
那倒不是,主要是覺得你殺不了他。
徐冬清眨了眨眼睛,到底沒把心里話說出來,只說:“畢竟是我的徒弟……”
“對不起。”董緒杰猶豫了一下,還是放開了徐冬清的手,他緩緩舉起了長刀,朝著地上絲毫沒有能力反抗的笪子晏,狠心劈了下去。
徐冬清下意識的想攔,但她的腳步才剛邁出,董緒杰就跟早有所感一樣,直接攔住了她。
徐冬清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長刀朝著笪子晏劈過去,刀鋒凌厲的仿佛要把笪子晏劈成兩半。
他本來就已經是傷上加傷,根本沒有任何力氣阻擋,但他卻像是一點都不怕一樣,連看都沒看董緒杰和他的刀一眼,只定定的看著面露焦急神色的徐冬清。
他想,為什么他都要殺她了,她還想救她呢。
這個女人是有病嗎?
笪子晏想不明白。
他遇到過許許多多的人,遭受過各種各樣的惡意,甚至連徐冬清的惡意都承受了很多年,但他現在卻真的,一點都看不明白徐冬清。
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愚蠢的人,又怎么會有人……對他這么好。
可惜這些好不是對他的,他只是個替身。
如果這些好本身就是給他的,會有多好。
真是……不甘心啊。
笪子晏緩緩眨了眨眼睛,忽然就感覺眼睛有些酸澀,這是他活了這么多年從來沒有過的感受,他的父母,他的所有親人死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都沒有這么茫然無助過。
刀鋒非常的刺眼,閃出來的白光幾乎要傷了他的眼睛,他緩緩地閉上了眼,忽然就覺得這樣死了也好。
也許死了就不用這么糾結了。
但很可惜,天注定不隨人愿。
就在董緒杰的刀要劈到他的頭上時,他被打落在一旁的斬巖星劍,忽然無主自動,猛的閃到他的頭頂,劍身上發出陣陣刺眼的光,替他擋住了這致命的一擊。
兵器相交時的刺耳摩擦聲,讓徐冬清下意識的想要捂住耳朵,感覺一陣牙酸。
董緒杰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驚愣了,長刀被劍彈開,他被震的退后兩步,聲音是控制不住的意外:“神劍護主?”
徐冬清默默嘆了口氣。
果然如此。
她就知道笪子晏這個狗逼死不了。
哪怕山窮水復疑無路了,都能突然冒出把劍讓他柳暗花明又一村。
而且這把劍還是她親手送過去的。
真是戲劇性。
董緒杰這個熊孩子顯然是受不了挫折,估計長這么大,那么多想要做到的事情,這還是第一次受到阻礙,于是有些上頭。
“什么破東西,今天你必須死!”他又一次舉起了長刀狠狠劈了過去,這一次就要暴躁多了,但是那把劍紋絲不動,還是牢牢的護在笪子晏面前。
好像不管什么樣的攻擊,它都能擋下一樣。
董緒杰頓時更加生氣了,他不信自己連劍主人都打敗了,卻打敗不了一把劍,于是擼袖子又要上。
徐冬清連忙拉住他,小聲勸:“快走,你的空間封鎖維持不了多久了,再耽擱下去就走不了了!”
她神色焦急,不是作偽,董緒杰雖然有些上頭,但勉強還是能聽進去她的話的,于是堪堪停下了刀,表情有些復雜的開口:“你是為了逃命,還是不想讓我殺了他?”
那當然是為了逃命。
不過主要還是覺得你殺不了他,并且會搭上我們自己的小命。
徐冬清的表情一時間有些一言難盡,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而她的這幅表情,在董緒杰和笪子晏的眼里就是另外一番意思了。
他們覺得,徐冬清就是默認了,她不想殺他/自己。
笪子晏一雙漆黑的眼睛死死盯著徐冬清,而董緒杰則是嘆了一口氣。
他終究還是妥協了,伸手去抓徐冬清的手,語氣無奈的說:“那走吧,我暫且放過他,今日把你救出去也不算是一無所獲。”
他覺得自己是放過了笪子晏,其實是放過了自己和徐冬清的小命。
徐冬清立刻感激涕零的看著他,也顧不上兩人曖昧的距離與舉止,屁顛屁顛的就跟著他走了,臨出門前,她似有所感的回了下頭,就發現笪子晏還盯著自己。
徐冬清想了想,還是用口型對他說:“保重。”
她覺得笪子晏還行,抓了她也沒虐待她,更沒殺她,勉強還算有點良心。
笪子晏只是沉默的看著她。
倆人離去時的親密姿勢無比的刺眼,笪子晏只覺得煩躁的想要殺人。
他還是不明白。
不明白為什么徐冬清要對他這么好,卻又要頭也不回跟別的男人走。
他比不過她心愛的大徒弟詩鶴就算了,為什么連董緒杰都比不過。
他有這么差勁嗎?
笪子晏也說不清自己現在到底是個什么心理,但到底是不想徐冬清走的。
但他又不明白為什么不想她走。
他感覺自己永遠也不會明白了。
那倆人離去了,失去了危險之后,斬巖星劍又恢復了原本的樣子,緩緩落地,笪子晏動也不動,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法術。
大概過去了半炷香的功夫,他的房門就被人匆匆忙忙的推開了。
“你沒事吧?!我聽說這邊有動靜。”姚紹之焦急又緊張的推門而入,身后還跟著一大批的人,看到笪子晏還在沒死立刻松了一口氣。
然后他轉頭看了看這明顯有打斗痕跡的現場,以及渾身都是血的笪子晏,又忍不住皺眉:“發生什么了?徐冬清呢?”
笪子晏緩緩抬頭看著他,一雙眼睛黑的仿佛望不到底的深淵,看的姚紹之莫名就打了個哆嗦。
“她逃走了。”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笪子晏才嘶啞著開口,語氣緩慢,像是也沒反應過來似的。
“逃走了?”姚紹之眉頭皺的更深:“怎么會逃走了?那陣法還繼續布嗎?”
又是好一陣的沉默。
就在姚紹之以為笪子晏不會回答了的時候,他才輕聲開口。
“繼續布置吧。”
“早晚我還會抓住她的。”
笪子晏聲音很輕,像是說給別人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一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