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厚厚一本賬冊,不僅暴露了周正并非他說的那樣“因為不忍再逼迫那些賭徒,被迫接受了他們用女兒抵押的請求”,相反,他幾乎是有意地在這樣做。甚至,他之前說的“沒有人指使,自己就是個小賭場老板”也被揭穿了。
“你倒是小心。可惜,并沒有什么用。”如今周正跑不了了,明致遠也就有心同他周旋幾句了:“你將那本子放在一處賭臺的下面,這位置當真算的上是巧妙。可惜了,還是被發現了。”
不過還真是差點被忽視了。畢竟提起搜查,第一時間肯定是到嫌疑人的房間搜索。況且,就算打算搜查嫌疑犯的整個家,周正是開賭場的,他們搜查時,也很難想到搜賭桌那里。畢竟那里人來人往的,重要的東西,自然只會放在自己的地方。
還好,那些人中,有一個沒去過賭場,但是對賭場很好奇的。他轉著圈打量了那些賭桌幾眼,不小心撞到腳,蹲下身查看時,卻意外發現了底下的暗格。
否則,他們還真就空著手回來了。
明致遠自顧自地說著,看著周正臉上的驚慌,心中暗諷: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哪怕沒有這些證據,他也照樣能奈何得了周正。不過,也好在找到了。省的他多浪費一步。
不過,明致遠并沒有留意到,周正的表情與其說是慌亂,不如說是……驚恐。
其次,周正標的每月賭場的賬單里,明顯可以看出,那些女孩兒抵押的錢各有不同,但可以確定的是,都比市場價要高。
所以……如果不是有利可圖,周正又怎么會做這種看似“虧本”的買賣呢?
要知道,周正買她們的價錢,都已經超過了大多數賣丫鬟的價格。所以,如果是買丫鬟的話,哪里有人愿意花那樣高的價錢呢?而且,他開的價格總是恰到好處的比別的地方高出那么一些錢來。
所以,哪怕之前不是行家,周正也絕對是知情的。正因為此,他才能這樣恰好。
“大人,小人冤枉啊。那賬簿小人也不知是誰放的。那賭場人來人往的,也不知道是誰放的,想要冤枉小人。況且,那里多容易被發現啊,小人怎么會放在那里。”
周正的表情反而像是真的被冤枉了一樣。明致遠懶得再聽:“無論如何,這賬簿可是你寫的?”
“我……”眼見周正還想否認,明致遠打斷道:“你若不承認,大不了我再讓人去核對一下字跡就是了。只是你一直拒不承認,之后證據出來,判刑的時候,就不好說了。”
周正不再說話。他清楚,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那人已經放棄他了。周正咬牙:“沒錯,是我寫的。”
“你承認了就好。”他承認在明致遠的預料之中。此時,他坐直了身子,盯著周正,問道:“還有一個問題。那寵物店,也才開張多半年罷了。可是你和‘那個人’的交易,已經持續了五年之久。所以,回答我,在那之前,你都是將人運送到哪里?”
之前的據點,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們不再用了。而從那個據點建立到取消,他們都沒有察覺到一點異常。這說明,如果這次他們沒能將背后的人一網打盡,怕是還會有下一個“寵物店”。而那時,會有多少受害者,又會多少年才被發現,就都是未知數了。
“我不知道。”周正低著頭,不敢看明致遠的視線:“我就……隨便賣賣,剩下的我什么都不清楚。”
明致遠皺眉。周正的態度變化很奇怪。自從看到證據后,他像是無力辯駁一樣,甚至還承認了是自己所寫。分明讓明致遠感覺他像是徹底妥協了。可現在,他又嘴硬起來了。
而他態度轉變的突然,著實讓明致遠感覺蹊蹺。他干脆將周圍的人全都趕了出去,自己拿起記錄供詞的本子來,又問了一次:“再問你一遍,你說,在此之前,你都是將人運送到哪里?”
“小人……”
“罷了,”明致遠抬手制止了周正的話:“還是我自己看吧。”
他將賬簿和記錄冊細細地翻看了一遍。周正的記錄里只記下來了自己賣的人數,地點什么的,還真的沒有一點提及。甚至說到幕后之人時,也都隱晦的用“那位大人。”不過,明致遠覺得,就算見,他見的恐怕也不是幕后主使,可能只是一個小嘍啰罷了。
“既然不愿意供出是誰,我也不愿意勉強你。不過,據我所知,你家中有一妻一子。家中之前有重病的老娘,雖然現在已經去世了。而你最開始開賭場,也只是為了養家吧。”
但說養家也不太準確。因為周正有錢后沒多久,就將自己的妻子休了,又重新娶了一個年輕漂亮的。但是,他現在賺錢了,他的妻子仍然穿著普通。所以,準確地說,他養的不是“家”,是他的兒子和老娘。
這周正,從方方面面來看,之前都是一個普通人罷了。
“所以,你是怎么接觸到這種事情的?”
明致遠的眼神掃過周正的身上。因為事先沒有得到風聲,他們上門抓人的時候,周正還穿著布料極好的衣服,手上的玉扳指都沒來得及摘下。倒真的是一副富貴人家的打扮。
“據說你曾有過一個姑娘。但她不到十歲的時候,就‘走丟’了。具體是遭遇了什么,可能只有你清楚吧?”
“這五年來,你最初還算含蓄,后來運送的人越來越多。你每一月偶爾送一兩個人,大多數時候是五六個人,這五年保守算下來,也將近三百余人了。”
“可是,我們在地下救出來的,也不過幾十人。”
明致遠說的時候,他留意到,周正眼里也震驚了一瞬。畢竟他一直沒有算過總和。或許是因為懶得算,也或許是因為……不敢。
他到底是怎樣想的,誰知道呢?
看來,周正怕是也沒有進去過地下那里。不過,能做出那樣的事情,周正的性子一目了然。他才不會有惻隱之心。
但是,明致遠還是忍不住質問:“你午夜夢回時,不會聽到那些女子在你的耳旁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