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官兵在做什么？”
“要打仗了嗎？”
“沒聽說最近要征徭役啊！”
“就算征徭役，也不應該是在街頭做工，這里沒多少可以修筑的工事……”
“這一年已經征了兩次徭役了，按理說不應該啊！”
先前蕭羈帶著大軍打匈奴，前前后后已經征集了數萬青壯民夫押送糧草，修筑工事。
若是再征徭役，那這些已經服過徭役的人，便又不得清閑了。
在一片疑惑的聲音中，混雜著一個故作老成的低沉聲音，“諸位都說錯了！”
“什么？”
眾人紛紛看向那個穿著絲綢的年輕男子，“還請君告知，他們這是要做什么？”
年輕男子說道：“諸位都是北地人，對北地城最是了解，你們可說說，此城怎么樣？”
大家一聽，紛紛夸贊了起來。
“高大！”
“雄偉！”
“遼闊！”
“繁榮，整潔，人多！”
一個老者說道：“王爺和大將軍守衛邊疆，愛民如子，官兵親善，不會肆意欺負弱者，公主殿下心懷仁善，時常施粥贈藥，當初遷移到這里之前，大伙兒都覺得這里荒涼寒冷，寸草不生，如今卻是都很感激當初的遷移，我們的日子是越過越好了！”
老人說話，周邊瞬間響起了好幾聲“好”。
很顯然，絕大多數人都贊同他的話。
年輕人也是點了點頭，“老者說得沒錯，北地能有今日之安寧祥和，離不開朝堂和北地官員的努力，但我要問的并不是這些，我是說，城中可有什么不足的地方。”
老者還在思考，一個穿著粗布麻衣卻收拾的十分干凈體面的少年開口了，“臟，臭！”
他才說完，就被人教訓了起來。
“黃口小兒，怎能憑空捏造瞎話？”
看到少年嚇得要逃走，年輕人急忙將他護在了身后，隨后說說道：“這孩子說的沒錯，‘臟和臭’，確實是北地存在的問題。當然，這個問題，在全天下普遍存在，并不是只有北地，相反，北地反而是除了長安之外做的最好的！”
頓時就有人不解問道：“后生，你說這些，跟官兵們正在做的事有什么關系？”
年輕人輕輕笑了下，示意眾人跟他走。
一群人來到了一個修了一半的蹲坑跟前，年輕人問道：“這是什么？”
“瞧著，有點像廁溷？莫不是……”
眾人一驚。
什么？
要在人來人往的街頭建廁溷？
年輕人點頭，“沒錯，就是廁溷。”
周圍人瞬間都喧鬧了起來。
“哪有把廁溷往街上修的？這人來人往的，多不好意思啊？”
“就是，雖然這條道不是咱們城中的主道，可也有不少人從這經過，在這里修廁溷，那到處都是那臭烘烘的……”
他沒往下說，可大家都一個想法。
當街建廁溷，跟當街脫褲子拉矢有什么區別？
眾人七嘴八舌點評這件事的時候，年輕人忽然笑了一下，“諸位覺得，不建廁溷，就沒人當街撒尿了嗎？”
周圍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就在剛剛，那少年還說北地存在的一個很大的問題便是街上的“臟和臭”，這說的自然就是隨地解手，丟各種污穢雜物。
看眾人都面面相覷不好意思開口了，年輕人才道：“此番官府帶頭修建廁溷，一是為了城中的干凈整潔，二么，自然是為了給百姓提供一個集中解手的地方，第三……”
“收集糞尿？”原先那少年人說道。
年輕人贊賞的點了點頭，“不錯，你是如何得知的？”
少年人便說道：“我家中田地少，我時常會幫別人家做一些工賺取口糧，先前有人看我做農活熟練，就讓我去干活，做的就是以糞尿草屑秸稈這些漚肥的法子，他們說這樣漚出來的糞肥，可以讓地里的糧食收成翻倍，今日我出來找活干，見城中到處都在修廁溷，便猜到了。”
一聽能使產量翻倍，不少人眼睛都亮了。
“小后生，你說的可是真的？”
少年：“確實如此，雇我做農活的人，并不是普通人，他們可是農家的人！”
大家一聽都激動了起來。
他們對別的學派并不了解，可農家，他們一點兒也不陌生！
農家弟子不像其他那些穿著華麗衣著，時刻把禮儀放在第一位的學派，他們常年都埋頭在地里，跟撲通老農一樣勞作，每每看到有人在地里干活就要去指點一番，教一些能夠防蟲害，增產量的方法。
一聽農家這么說，大家都有些意動，卻又害怕這一切都是假的，于是紛紛看向年輕人。
這年輕人衣著不凡，談吐文雅，聽他說話就知道他是個在官府有門路的，那他一定知道！
年輕人也不負眾望，他告訴所有人，“此事，自然是真的！稍后，官府會張貼告示，將修建廁溷一事廣而告之，同時也會派出工匠與農家學者一起，協同各縣各里的官員三老里正一起，為大家答疑解惑，教大家堆肥漚肥的方法！”
“善！”
“大善！”
在眾人歡呼著，幻想著來年糧產翻倍的時候，年輕人卻板起了臉，“修建廁溷，集中糞肥，自然是大好事，可要是廁溷修建好之后，有人不遵守律法規定，再當街撒尿拉矢，那可是會被嚴懲的！”
話音剛落，一個長得很喜慶的男子就說道：“君說的這是哪里話啊，咱們這些農戶人，無時無刻不盼著糧食能多收成一點，如今有這樣好的法子，我們哪里舍得把重要的肥料拉到街上呢！”
“就是，我就是憋死，也得拉我自家地里！”
“哈哈哈哈哈……”
在一片熱鬧的說笑聲中，百姓漸漸散開，大家都激動的跑回家里去了，就等著里正帶人進村，傳授他們增產的方法呢！
而年輕人一把抓住了要跑走的少年，“先別急著走，你叫做什么？”
少年：“小子陳遂……還請貴人放手，小子還得去找活干……”
“不用找了，跟我走吧。”
年輕人說完，轉身便走。
少年在原地猶豫了下，也起身跟上了，走著走著，他臉色慢慢開始變了。
這條道的盡頭，不是北地王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