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的聲音由悲切轉清冷。
安懷仁就是下山村瘋子安秀才,白二壯的師兄,拐子當家的頭目。
小福圓年紀雖小,卻聽懂了秋娘的意思。
這簡直是和話本子上才子佳人故事大差不差啊。
秋娘對安懷仁一見傾心。
安懷仁和白二壯一樣,俱是從農家出來的讀書人,家貧那是標配。
景元元年初南關山一帶大旱,安懷仁家里遭到旱災,父母均餓死。
他只有暫時放棄讀書去了淮城謀生。
在淮城和秋娘重新相遇,然后相知相許。
秋娘用自己攢下的銀子供安秀才繼續讀書。
一年后,新帝大赦天下,濟貧救災,廣招人才。
安懷仁用秋娘給我銀子參加鄉試,揭榜時中了頭名。
但隨著揭榜,他整個人沒有緣由的瘋了。
連秋娘也不認識了,后來人就從淮城消失了。
前年,秋娘和安懷仁才再次在淮城相遇。
那時的安懷仁很正常,說在一大戶人家當賬房。
他給秋娘贖了身,要帶秋娘回下山村過日子。
秋娘以為從此脫離苦海,過上男耕女織的平凡日子,她連生幾個娃娃都想好了。
沒想到剛到南關山就被敲暈,囚在礦井里。
逃無可逃。
她想過死,可安秀才派人看著她。
小福圓:“……”
這安秀才到底啥毛病!
贖了漂亮姐姐,就是為了讓人家挖礦?
可真是瘋的別致!
秋娘的遭遇,讓大家十分同情,同是女人的謝春桃甚至紅了眼圈。
尤金桂心神不定,安秀才負了你,你跟著白二壯來我們家是什么意思。
一個師弟,還要為師兄的女人負責?
“我以為在那井底下沒活路了,沒想到遇到了……小妹妹……不知怎地,那天晚上,跟著安懷仁一起的人都倒了霉,死的死,傷的傷,我才能跟著一起逃出來……”
秋娘抬起頭,一雙含淚的楚楚可憐的眸子看了看小福圓。
那一眼,把小福圓都看呆了。
實在太柔美了!
怪不得二嫂臉色都變了。
站在一旁的謝春桃,心也跟著緊了一下,悄悄看向白大壯。
白大壯木頭人一般,毫無反應,謝春桃稍稍安了心。
白老太太穩穩的坐在上頭。
“也是個可憐的!那我問你,你多大被拐賣的?還記不記得家在哪里?”白老太太問,她活了這么大年紀,可不是幾句話就能打發的。
“大概四歲,我忘記家是在陽鳳縣還是潁縣,只記小時家門口有一條河,春天的時候有梨花,門口有個打鐵的鋪子,隔壁是賣香油的……”秋娘陷入苦楚中。
她先是被賣到揚州,又被輾轉賣到淮城。
在淮城無法脫身,剛遇到安秀才和白二壯時,托他倆尋過家里人,卻沒有找到。
她出來這幾天,白二壯也陪她從陽鳳尋到潁縣,也沒有找到。
她自己都不清楚是在縣里還是鎮上。
只記得一條河,盛開的梨花,打鐵鋪子,賣香油的,連自己姓氏都不記得,怎么找?
將近二十年的時間,旱災過,天下大亂過,誰又能保證她的親人一定還活著,即使活著一定記著她?
“你說那安秀才狂騙你,他不誆你錢,也不誆你……”白老太太想說身子,瞅瞅小福圓和白招妹叔侄幾個,話到嘴邊溜了一圈改口道,“怎么把你丟進礦井里了?我不明白!”
就是啊,這個問題,白家上下都想不通。
秋娘垂淚,咬了咬唇,緩緩說道:“瞞不過老太太。他想把我獻給一個富商,我誓死不從,惹惱了他,他把我丟進礦井里。”
這話一出,大家面面相覷。
安秀才行事可真是下作。
平時一副瘋子的形象,又是挖礦,又是拐人,又是練兵器的,這樣大陣仗,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幸好白家老二沒有受到他的牽扯。
“奶,秋娘對我師兄的事情啥都不清楚,我再沒想到他是那樣一個人。”白二壯說。
白老太太掃了一眼孫子。
“你找我家二壯是真的給你找親人,還是有啥別樣心思?”白老太太問的直白。
心里同情秋娘歸同情!
白二壯已經被尤金桂毀的差不多了,可再不能引個人來鬧的不得安生。
從小被拐到煙花地的女子,哪怕出來了,依然給菟絲花一樣攀附別人。
老白家就是普通農戶,可承不起這樣的美嬌娘。
還有……
白老太太看了一眼小福圓,可不能教壞了小孫女。
“奶,秋娘不是這樣的人。”白二壯出聲道。
白老太太冷笑:“你閉嘴,沒問你,讓她自己說。”
白二壯不敢言,站在一旁。
秋娘被白老太太問的臉色一白,不卑不亢的抬起頭,說道:“回老太太,當初我遇到白家二哥和安懷仁,我感激白家二哥對我的相助之恩。我對白家二哥要是有別的心思,天打雷劈。”
秋娘舉著手發誓。
白老太太銳利的目光微微放緩。
尤金桂撇了一眼秋娘的臉,和夏清荷一樣白。
你沒心思,不代表男人沒有。
“那你今后是怎么打算的。”甄氏問了個比較實際的問題。
白二壯能將她領回家,看樣子,是想收留她。
她當年被賣到揚州,剛學了幾天戲,被白家解救,來到白家當了童養媳,長大后和白木板成親,生子。
日子才安穩下來。
秋娘這樣年紀不上不下,該怎么安置呢,是個問題。
老白家還都是和尚廟,一個姑娘家住在和尚廟里,光閑話就能一籮筐。
甄氏同情她的遭遇,不代表就愿意讓白家收留她。
秋娘跪在地上,整個人籠在悲切中。
小福圓依在甄氏身邊,她抬起頭沖小福圓笑了一笑,整個人嬌弱又柔美。
“我什么活都能干,種地,種菜,伺候人……”秋娘咬咬牙說道。
“奶,秋娘無處可去……”白二壯說。
昨晚秋娘尋找家人無望后,用一根繩子要將自己吊死,幸好被白二壯發現了解救下來。
好容易將她說服,帶回白家。
白二壯相信,白家肯定能容下一個悲苦的弱女子。
聽秋娘這樣說,白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謝春桃微不可見的蹙了蹙眉。
老天爺,這樣嬌嬌弱弱的美人兒,放在老白家,就和小孩當街抱金一樣。
如果性子是個好的,倒也罷了。
性子要是個不好的,鬧的老白家雞飛狗跳,甭想過日子。
“姐姐跪累了!”
小福圓搖了搖白老太太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