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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豬的這天早上多少有些兒戲。
豬跑了……
滿村子的逃命。
很多村民想要上來幫忙，都被周婆子給喝住了。
“娘干啥呢？為何不讓人幫忙？”江綠一頭大汗，她跑不動了。
“你還是不夠了解周黃氏啊，”周春禾嘆息一聲，“她哪里是怕人家過來幫忙，是怕人家惦記她的殺豬飯啊。”
見江綠一臉懵，周春禾又給普及了一下，“過年殺豬，本來就是熱熱鬧鬧的事，就是路過遇上了，你也得客客氣氣叫人進來吃塊豬頭肉，何況是人家還幫忙了呢？”
江綠叉著腰定在原地，“我跑不動了，我愿意把我的那口飯給某個人吃，只要他幫我逮到這豬。”
“什么叫某個人啊，我沒名字嘛？”周春禾不樂意了，當他是擺設呢，“等著吧，我就去給你抓回來。”
周婆子還在做著最后的掙扎，眼看豬就在前面，奈何就是追不上。
“老大，老大，我們來幫你。”喜牙大滿不等周春禾同意，就加入了隊伍。
這一次，周春禾默認了。
可憐跑了大半個村子的豬，就這樣被抓住了，眾人一陣唏噓，怎么就抓住了呢？好歹累死她周黃氏才是，忒摳門了。
不知怎的，大家一致認為，豬頭肉比肉好吃，殺豬飯更是比年夜飯還要好吃，可惜這次沒吃上。
周婆子眼瞅著大滿和喜牙兩個抬著豬過來了，都結巴了，“誰，誰讓你們們來的？”
“我們來幫忙嘛，嬸兒。”大滿笑道。
“誰要你們幫忙了？”周婆子氣惱道。
“那我們放了？”說著就松下了肩上的擔子。
“別，別放！”周婆子趕緊制止，她也跑不動了啊，要了老命了。
喜牙大滿正式成為殺豬飯的兩份子。
周婆子心疼半邊。
熱水燒好了，刀也磨光了，殺豬匠穿著圍裙，舉著刀走向了那頭試圖逃跑的豬。
江綠捂住小天天的眼睛，小家伙好奇得緊，愣是掰開娘的手指縫偷偷看了一眼。
只聽那豬一聲慘叫，接著鮮血噴涌而出，這小子愣是一點不害怕，眼睛都沒眨一下。
江綠自己閉著眼睛不敢看，還以為兒子也沒看呢，殊不知，小家伙的心里已經悄悄種下第一顆理想的種子：長大就當殺豬匠。
“好了，去玩吧，別走遠了。”江綠松開手。
周天謹遵娘的教導，連院子都沒邁出去，特意端個小板凳在殺豬匠面前，一絲不茍地看他們處理豬大腸。
“春禾，你這娃膽大啊，也不怕熏。”殺豬匠笑道。
“敢吃豬肉，還怕殺豬嘛，周天你說是不？”周春禾很是欣賞兒子的這種膽識。
周天大概才聞到那豬屎味，捏著鼻子，轉過身，去研究那放在案板上的豬頭了。
一直到周婆子過來把豬頭拿進去要燒殺豬飯了，周天又跟著奶奶進去了廚房。
百看不厭。
等周婆子把那豬頭下鍋了，周天才挪著小步子出來，遇到門檻的時候，自己就連手帶腳改用爬。
就見他徑直朝后院去了，好半天也沒見出來。
江綠心里隱隱不安，走到后院一看，周天正往他奶奶的三只大鵝身上澆水。
“你干啥呢？”江綠問道。
這時周天扔下手里的瓢，伸手過去就掐住了一只大鵝的脖子，那大鵝撲棱，嘎嘎嘎地叫，周天身子向后仰，本能地不讓大鵝啄了他的眼睛。
江綠倒吸一口氣。
“媽媽媽媽，燒水水。”周天扯著大鵝閉著眼睛叫。
“干啥呢？”
“我要井死它……”我要整死它！
趁著大鵝整死周天之前，江綠先把兒子從大鵝的手里解救了下來，鵝非善類，要是被它啄一下，那后果，江綠不敢相信。
并且苦口婆心告誡兒子，不能整死大鵝，奶奶要拼命的。
“豬豬都井死了，大鵝也井死。”周天覺得應該一視同仁。
江綠尷尬了，這又不是皇帝寵幸后宮，還得雨露均沾？！
“大鵝是奶奶的，媽媽也做不了主，你要井死大鵝，得先問奶奶同不同意。”江綠一頓說教。
周天打了個哈欠，沒意思極了，大鵝沒井死。
江綠拉著周天的手出來，把這事當作笑話講給了他爸周春禾聽，不指望周春禾教訓他兒子，至少嚇唬嚇唬也行，被鵝啄可不是小事。
奈何有其子必有其父，周春禾拉過兒子就親了一口，“天兒，爸爸能不能吃上燉大鵝就靠你了。”
“靠我靠我。”周天聽懂自己被委以重任，興奮得鼻子都高了，還很不屑地看了眼他媽媽，女人就是膽小。
江綠搖搖頭，知道再管無益，索性放手了，有這樣的爹，一句夠她說一百句的了。
“以后你兒子上房揭瓦你別哭。”
“哭啥，我還得給他遞梯子呢。”周春禾覺得兒子就該有點尿性，不然就太慫了，沒法看。
殺豬匠在一旁看著這家人，歡樂不已。
這時，院門被人推開，江綠一看是大滿，然后是喜牙，就準備進屋了。
“江綠江綠，我來了！”一聲大嗓門響徹整個院子。
就見任素秋和趙斌進來了。
任素秋在院子里嗷嗷大叫，這樣的農家院子她太懷念了，嗷嗷嗷
周天縮在周春禾的背后，天降大物，比鵝叫還恐怖，比豬豬還龐大，這是什么怪物？麻麻，救命
周婆子本就怕人多，分了她的殺豬飯，結果聽說又來了兩個，她在廚房掌勺的手就不情愿了，把灶臺敲得咚咚響，另一半的心也疼沒了。
周春禾進來，見到這場面，心里大概有數，就把手里的東西往灶臺上一放，“娘，你這又是唱哪一出呢？”
“吃，都來吃，敢情我養豬就是給你們吃的。”周婆子罵罵咧咧道。
周春禾也不辯，只是顛了顛那些東西，說道：“看來也是不必要了，我讓趙斌他們回去吧，把這些糕點啊，花生核桃蜜餞啊，還有這些鴨脖鴨掌醬舌頭都拿回去。”
“等會！”周婆子的鍋鏟按住那些東西，“都是趙斌兩口子拿來的？”
“可不是嘛，人家可不白吃你這碗飯，這些東西都夠買一整個豬頭了。”
“這孩子，不早說，趕緊請人坐一下，喝點茶，飯馬上就好了。”
“哦，不叫人回去了？”
“回哪兒啊回，人都來了豈有往外趕的道理。”周婆子賢惠道。
“那行，您說不趕就不趕。”周春禾憋著笑，退了出去。
“叫大滿喜牙進來燒火。”這兩個啥也沒帶，空手來的，可不得使喚使喚。
但是這倆自己娘的話都不見得聽，還能聽別人娘的話？
就見他倆一人一把瓜子，一人一杯茶，比趙斌和任素秋這兩個貴客還要逍遙自在。
“話我可是帶到了，去不去的，你倆看著辦。”周春禾交代道。
“這茶可真不錯，嫂子，這是什么茶？”大滿充耳不聞周春禾的話。
“好茶也別喝多，仔細待會沒肚子吃好菜。”江綠笑道。
嚇得大滿喜牙趕緊扔了手里的花生。
“江綠，你帶我轉轉，趕緊的。”任素秋已經等不及，要去擁抱一下這散發著鄉土味的大農村了。
吃了殺豬飯就等過年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