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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菜一湯,全部是趙斌那里現學來的現賣,周婆子躺在床上的姿勢逐漸不對勁,從平躺著就變成了半躺著,最后干脆坐了起來。
周春禾給兒子遞了塊糯米小排骨,慫恿道,“兒子,到奶奶跟前去吃。”
小家伙嘬著排骨,就屁巔屁顛來到了周婆子跟前。
“天兒,你吃啥呢?”周婆子問出這句,把自己也嚇一跳。
江綠和周春禾十分默契地對視一眼。
“來,你嘗嘗這個豆腐,可嫩可嫩了。”江綠舀了一勺子的豆腐到周春禾碗里,周春禾立馬把飯扒拉得梭梭響,吃出珍饈美味的既視感。
“這個也好吃。”周春禾又給媳婦夾了一塊魚頭肉。
“配上這個醬汁簡直絕了。”江綠又給自己舀了一勺湯汁,和米飯一拌,吃得眉飛色舞。
余光瞥見周婆子咽了咽口水。
哼,不信饞不到你,江綠又給自己嘴里塞了一大勺。
像個倉鼠,吃得滿嘴是油。
“天兒,你走近點,到奶奶跟前來,別噎著。”周婆子出手了。
不能吃到嘴里,聞聞味道也是好的。
這排骨咋這么香呢?哦,用糯米一起蒸的。那雞翅味道也不對啊,怎么蒜香蒜香的?原來鋪了那么多的蒜末,難怪了,真是敗家,不過味道應該不錯。
江綠已經感受到婆婆的心理變化,看似隨意地開口道:“娘,我們在城里蓋商鋪,是自己賣東西的,不是住的,還能租給別人,您到時候沒事就給我們去收租金。你想,一時尚的老太太拎著一串鑰匙,走起路來,那鑰匙嘩啦啦地響,多威風,多霸氣,得有多少人眼饞你,不是,崇拜你啊。”
周婆子嘴角抽了抽。
“天兒,啥味道?”
“肉肉,肉肉。”周天和他娘一樣,滿嘴的油,小嘴吃個沒停。
“給孩子換一塊,凈啃骨頭了。”周婆子略微責備道,意思你倆只顧著吃,都不管我大孫子了。
周春禾沒回答他娘,但是給兒子又換了塊大排骨。
小家伙這下沒等大人交代,主動就站到了他奶奶跟前,“萊萊,吃肉肉。”
周婆子感動得差點老淚縱橫,下一秒,截然而止,大孫子又拿回去了,直接塞進了自己的嘴里。
希望即絕望!
就在這時,江綠拍了拍周春禾的手,“吃飽了吧,你來幫我把那啥搬一下。”
“我還沒吃——”
“吃飽了就來。”江綠沒讓他把話說完,率先走了出去。
周春禾一臉懵逼:我這是應該吃飽了?
媳婦說是就是吧。
一出來,江綠就拉住了他,“別說話。”
“干啥呢?鬼鬼祟祟的。”
“看你娘。”江綠神秘一笑。
周春禾勾著身子就趴在墻根上聽。
“好像穿鞋了。”
“拿碗了。”
“不對,有動筷子的聲音。”
“吃上了!”
江綠滿意一笑,還治不了你個老太太!
“走吧。”拍拍周春禾的肩膀。
“我還想再聽聽呢。”周春禾沒見過這么可愛的周黃氏,餓了兩頓了,這是餓慘了啊。
一邊無奈一邊欣慰,能吃就好。
胖點就胖點吧。
下午的時候,江綠難得在家,就去林文舒那里串門,走到那里才想起來林文舒這會應該在學校。
索性,牽著小周天,江綠轉道,朝學校去,兜里還特別揣了一兜子的糖。
周天如今走得已經很熟練,但是畢竟腿不長,四肢并用地跟著媽媽走,衣服又穿得笨重,從后背看,活像一只浣熊。
手里還抱著一個蘋果啃,哼哧哼哧,又累又憨。
路上江綠看到王紅堂和婆娘兩個在地里忙活著啥,定睛一看,是搭棚子。
江綠就明白了,他這也是要學著周春禾搭大棚種菜。
兩口子年歲都不算小了,搭那大棚顯示出了吃力。可憐兒子王興全自從去年出去,到現在也沒個音信回來,連年也沒回來過。王紅堂對外說,兒子在外混得不錯,還當上啥隊長了。
當上啥隊長江綠并不清楚,但是就沖這兒子一年也寫不了兩封信給家里,就不是啥好子,又看了一會,看到老兩口終于把竹棍固定好了,江綠才繼續往前走。
這一次,學校正是課間,江綠就讓王芳把糖果給同學們分了分。
都是饞嘴的年紀,吃了一顆還想吃,又不好意思開口要,就圍在江綠的身邊,逗逗周天,瞅瞅江綠,好奇寫在臉上,欲望藏在心里。
江綠翻翻口袋,“今天都發完了,下次再給你們帶。”
林文舒走過來,笑道,“別慣著他們,下次你要是不給他們帶,他們會生氣的。”
江綠笑笑,看著巴掌大的黃土地的操場被孩子們玩得塵土飛揚,一只泄了氣的足球成了大家追捧的對象,若有所思道,“你是不知道真被慣壞了的孩子有多氣人。”
威脅老師家長的,動不動離家出走的,絕食的,自傷的,招數五花八門,一用一個準。
江綠不禁聯想,要是林文舒到了后世,也成了一名老師,不知道還會不會拿起戒尺教育孩子?不知道她還會不會拘著他們讀書寫字?
江綠笑出了聲。
“這是想啥呢?這么好笑。林文舒也笑了。
江綠就指著學校說道,“二爺當年蓋這學校肯定吃了很多苦。”
“二爺是個好人,他現在還時常來學校呢。”
“哦,二爺來干啥?”江綠有些好奇。
“說來你都不相信,他每次來都帶著工具箱,看哪個學生的課桌破了,凳子瘸了,教室哪里漏水了,非得修好了才走。”
“二爺有心了。”江綠淡淡道。
學校地勢高,當初就是為了雨季不被淹水才選的這個位置,王家壩村地勢低洼,很容易就淹了,只有這里不曾被水泡過。
“今年過年王芳爹該回來了吧?”
“誰知道呢。”林文舒淡淡的。
“眼看就是年底了,還沒準信?”
“倒是來了一封信,我瞧著他信里的意思是還想頂班賺這個加班費。”
“哪里賺得完的錢,他現在工資應該不少了。”
“我也是這樣說,可是建國說想給我們建個新房子,還想給王芳王瑞姐弟倆多存點讀書的錢,我想想也是,孩子正在長大,哪兒哪兒都需要錢,見不見面的又有什么關系呢?”
江綠知道,林文舒心里并不是這樣想的,她要是貪錢貪享樂,當初就頭也不回地回城了,哪里還會留在這個山溝溝里?
“兩個孩子也該想爹了,再不見,等他回來,可別怪兩個孩子不認識他了。”江綠半笑道。
林文舒怔怔的,沒接話。
是啊,又是一年了,這一年,無論你是蹉跎歲月,還是勤勤懇懇,無論你是兩手空空,還是盆滿缽滿,這一年都得過去,不為誰快進,也不為誰后退。遠處的青山霧靄茫茫,底下的村莊星星點點,像一幅立體的中國畫,只用墨色渲染,不用線條勾勒,朦朧綽約中,一年又一年。
“二毛還畫畫嗎?”江綠突然想起問道。
“畫,畫的還很不錯呢。”林文舒找回精氣,去拿畫給江綠看。
江綠起身伸了個懶腰,她的小周天呢?哦,在玩泥巴呢。玩得還真是不賴,把臉當墻,手當刷子,全往臉上糊了。
都說沒有挨過打的童年是不完整的童年,她得讓他完整,給他一個完整的童年才是啊。
周天:其其實有點缺憾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