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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徐徐極極,不曾斷續,五月的槐花開滿枝椏。
江綠收到趙斌的那個“道歉”的時候,正慫恿著自己的男人爬樹給她摘槐花。
她則帶著小天天在樹下加油鼓勁,主要是小天天。小家伙拎著一串花枝,手舞足蹈。她就負責撿落下來的槐花,一朵也舍不得放棄。
槐花味淡,只有放在鼻子下,才能聞見淡淡的幽香,這香味很是隱蔽,非桂非蘭,只是一抹淡香。
周春禾今日本不愿意來,是江綠犧牲了好大的色相才哄來的,別看這滿樹的花蕾正盛,實則花期短暫,前前后后不過十來天,所以江綠磨著周春禾來摘。
“王家壩村怕是只有你想起來吃花。”周春禾在樹上哼唧道。
江綠咋舌,“這么好的東西,不拿來吃,實在是暴殄天物。”
“不過花而已,哪里就有你說的那么玄乎?”周春禾不以為意。
“我不和你爭,等我做好了,你要還說這話,我隨你處置。”
樹上的周春禾就來勁了,“你可是說真的?你可知道我的手段的。”
一連兩個“你可”,表明了周春禾擔心媳婦吃虧,卻又無比自信。
江綠拋下一句“等著瞧”,就不理會這廝了,為的是讓他專心采花,別再摔下來。
小天天喊累了,也蹦跶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玩起自己的腳來。
鞋子脫了,襪子也被他扯掉了一只,江綠回過頭發現的時候,就見這家伙把腳趾頭往嘴里塞。
江綠當場笑不活,“怎么樣,好吃嘛?”
小天天眼睛一彎,嘴一咧,咬著舌頭沖他娘說道:“好七!”
江綠走過去蹲下,把腳丫子從周天的嘴里拿出來,挑出一朵干凈的槐花放在嘴邊吹了吹,遞進了天天的嘴里,“饞了,嘗嘗這個。”
小家伙果真吃起來,吧嗒了幾下嘴,又吐了出來,大概沒嘗出啥味。
“不好吃嗎?”江綠又給自己嘴里塞了一朵,尷尬地笑了笑,“是沒啥味道,等娘做熟了,就香噴噴的了。”
周春禾扒在樹上,大氣不敢喘一下,聽著母子倆的對話,看著這樣的畫面,他還想再看一會。
哪曾想,周春禾自己不舍得打斷的畫面,被開著拖拉機的王自強輕易打破了。
就見王自強從拖拉機上站起,對蹲在地上撿花的江綠大喊道,“江綠嫂,你干嘛呢?”
江綠回頭,見是王自強,回道,“我撿花呢。”
“撿花干啥?”
“吃呀。”
王自強五官都扭曲了,跳下拖拉機,跑到槐樹下,“這玩意能吃?江綠嫂,我春禾哥知道嗎?”
江綠就往上指了指。
王自強仰頭,就看見他的春禾哥橫眉冷對著他。
“哥,哥?”王自強嚇一跳,“你在呢?”
“我一直都在呢!”周春禾氣不打一處來,他正看得起勁,叫這小子生生給破壞了。
“不是,哥,嫂子都要吃花了,你家大棚不出菜了嗎?”王自強關切道。
周春禾無奈地看了眼他,這個憨憨,“我天天都往外倒騰菜,我像是那吃不上菜的人嗎?”
“那是吃不上肉?”王自強憨道。
“我吃不上那你!”周春禾抓了把槐花,對準王自強砸下來。
王自強撿起來幾片,放在鼻子下聞了聞,“怪香的。”
“自強,槐花能吃的,還很好吃,等我做好了,我讓你哥叫你來嘗嘗。”江綠笑道,這孩子腦子不大活泛,但是人挺有趣。
“我是不叫啊,要吃自己來。”周春禾在樹上叫道。
王自強吐吐舌頭,“呵呵,我就算了,再好吃也是野菜。”擺擺手,表示無福消受。
江綠也不強求,吃槐花本就不是這邊的習俗,吃不慣也有的。
王自強開著拖拉機突突突又走了。
“夠了,下來吧。”江綠看了看已經滿出來的籃子,對著樹上叫道。
哪知,這廝下來一半,直接凌空跳了下來。
結結實實嚇江綠一跳。
江綠很想問問他摔到腳沒有,可是看他嬉皮笑臉地站在跟前,就知道沒啥事了。
“下次再這樣耍寶,別上床!”江綠拎起籃子就往前走。
周春禾抱起兒子在后面追。
夕陽下,兩個身影拉得老長,一個影子像是頑皮的猴子,圍著另外一個影子躥來躥去。
江綠怎么也沒法把眼前幼稚的男人,和那日把她摟進懷里要替她抗下一切的男人聯系到一起。
這廝真是讓人驚喜又驚嚇!
晚飯,江綠做了兩種槐花菜式,一個是槐花飯,一個是槐花炒雞蛋。
把面粉和洗干凈的槐花均勻地拌在一起,放進鍋里去蒸就行了。
“就這樣?”周春禾全程觀看,看他媳婦能做出什么花樣,可是到目前為止,他還是對這菜提不起食欲。
“還差一步,你把那辣椒面遞給我。”江綠就說到。
切了蔥姜蒜末,在爐子上燒了熱油,然后把辣椒面撒在上面,等油熱了,往上面一澆,隨著那一聲“滋”,周春禾咽了咽口水,這香氣實在太霸道了。
食欲就這么來了。
江綠又給油碗里加了味精、鹽、醬油、芝麻粒,一起拌了拌,一碗香噴噴的調料就成了。
周春禾忍不住拿筷子沾了點,嘗了嘗。
“咋樣?”
周春禾毫不猶豫給豎了一個大拇指,“香!”
槐花炒雞蛋就簡單了,把槐花拌進雞蛋液里,倒進鍋里炒就是。
雞蛋出鍋了,那槐花飯也蒸好了,掀開鍋蓋,面粉和槐花糅合到一起的香味撲鼻而來,勾人食欲。
江綠利落地拿來兩大一小三個碗,盛了三碗,又在上面淋了料汁,囑咐道,“大的給林老師和二爺端去,他們人多,小碗的給娘端去。”
周春禾不想去送飯,他想吃,碧綠金黃的樣子,看著很是誘人。
“去吧,涼了不好吃了。”江綠哄道。
周春禾這才端著碗出去了。
江綠就把另外一碗給周婆子端了去。
周婆子大吃一驚,“這能吃?”
江綠笑笑,“能吃,您嘗嘗。”
周婆子看看她,又看看那碗飯,賣相倒是不錯的,忐忑不安地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然后那眉頭就舒展開了,“還不賴。”
“那您吃著,我也回去吃飯了。”
周春禾送完飯回來,就迫不及待端起了碗,一干就是兩碗,那盤槐花炒蛋也吃了一半。
“媳婦,你這手是開了光了,廚藝見長啊。”
“低調低調。”江綠驕傲地謙虛道。
酒足飯飽,周春禾斜靠在桌子上,現在就是給他一碗肉,他也奈何不了了。
江綠一臉早知如此的表情看著他,“怎么樣,我說什么來著?”
“草!”周春禾忽地跳起來,“我給忘記了。”
看來,今天晚上是不能把媳婦怎么樣了。
第二天,王家壩村出現了一個怪事,所有人都朝著山下的那棵槐樹進發,哄搶起槐花來。
江綠沒再去湊那熱鬧,槐花一年吃一次就夠了,等來年花開,她再如約而至。
五月槐花香,我記得有部電視劇叫這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