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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慕晟張了張口,依舊不語。
王玄輕嘆一聲,自顧自的答道,“你不會,你對季云淵的信任,如心向明月,真叫人向往。”
禾慕晟有些遲疑,她想了想,最后還是沒有回應他的詢問。
“郎君,這件事關乎到陛下的生死與司馬家的存亡,請恕阿煙不能多言。”
王玄如玉的面容上閃過落寞,之后便是耐著性子解釋一句:
“機不可失,我需要在最快的時間找到陛下,送他出城,這樣才能助阿煙離開武昌,且無后顧之憂,明白嗎?”
見小女娘依舊面露不解,他又解釋了種種細節,一番說明,營帳外的不遠處,早已響起悉悉索索的腳步聲。
王玄垂了垂眉眼,輕聲說道,“我王玄做事,一向不喜解釋太多,可獨獨對你,卻一再破例。阿煙,恕我直言,你若再耽擱下去,便是在將陛下推向萬劫不復。”
禾慕晟心下一慌!
是啊,經歷了這么多,她怎能懷疑王玄居心叵測呢?
一定是她太過緊張了,現下早已走投無路,不信他,還能信誰?
思及此,禾慕晟面頰一紅,慚愧答道,“是阿煙糊涂了,阿煙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郎君莫要氣惱。”
說到這里,她終于道出了司馬紹的藏身處。
王玄轉身出了營帳,簡明扼要的吩咐了幾句,又折回賬內,那架勢,若說不是預先計劃好,只等她說出司馬紹的下落,禾慕晟無論如何也不相信。
與此同時,營帳外響起了一個咄咄逼人的質問:
“郎君在與何人議事?”
禾慕晟與那名精銳對視一眼,喃喃問道,“司馬凌怎的來了?”
可王玄并不驚慌,而是悠然一笑,聲音如玉珠落向玉盤,娓娓飄蕩而來,“阿煙,那些士兵只當是抓住了一人,此人有季家軍令牌,若說是你,無人生疑。”
說著他轉身拿出一套瑯琊王氏親衛的盔甲,閑適一扔,那名精銳穩穩接住。
禾慕晟瞬間明白了他的用意,她對著那名精銳低低道,“待會兒混入郎君的親衛,找機會撤離,再與其他人匯合。”
那精銳點頭,以最快的速度換上盔甲。
與此同時,司馬凌的腳步已然抵達營帳入口。
她赫然掀開簾布,入眼便是禾慕晟看似有些居高臨下的注視。
司馬凌臉上瞬間升起滔天的怒意!
她顫抖著指尖指了指禾慕晟,又指了指王玄,當即便紅了眼眶。
“我說你為何要將婚事延后一年?原來父皇駕崩只是個借口,南煙這個賤人才是緣由!你與南煙早已暗通款曲!王玄,你好生無情,你怎能如此對我?你怎能如此對我?”
“公主,你失態了。”王玄面色淡淡。
司馬凌嬌蠻任性,又被舞陽長公主寵上了天,就連司馬紹平日里都要讓她三分,可獨獨被王玄治的服服帖帖。
王玄三言兩語,哪怕是最簡單的字眼,也能讓她頃刻間無地自容。
果不其然,司馬凌聽到這句,立刻止住話語。
她雙手捂住臉頰,肩膀無助的顫動著,那模樣,似乎在極力祈求王玄的安撫,可饒是她哭得聲嘶力竭,王玄依舊不為所動。
許是一貫被王玄的氣勢壓迫,慢慢地,司馬凌居然止住了哭泣。
她緩緩抬起頭來,蒼白的面容隨著她這一動作忽的染上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來!
這是……要爆發了?
禾慕晟有些費解的盯著司馬凌,見她挪動腳步靠近自己,急忙后退一步。
然,司馬凌卻在她面前站定,仔細端詳了她的面容好久:
“南煙,你怎么來了?之前我費盡心思,都沒能把你請來,怎的如今你又不請自來了?”
慢慢地,她拉開嘴角,那抹笑意,無辜中帶著詭異。
禾慕晟當下便覺得背脊發寒。
可司馬凌幽怨的聲音還在繼續,“南煙,你都有季云淵了,為什么還搶我的玄哥哥?嗯?”
不等禾慕晟回應,她忽的揚起手臂,那一圈雪白的絨毛袖口里,驟然閃過一道寒芒!
“你為什么要搶我的玄哥哥!”
這一聲嘶吼,像極了破空而來的閃電,在漆黑的夜空赫然劃開一道亮光。
王玄見狀,忽然就失了淡然,他急急上前,卻見禾慕晟早已蓄意待發!
二人之間,不僅僅是殊死搏斗,更是運氣的較量。
司馬凌的匕首,原本應該捅進禾慕晟的心窩處,可那劍尖在刺穿她冰冷的鐵衣時,便再也無法繼續。
是季云淵給她的金絲軟甲,護住了她最后的防線。
“阿煙……”王玄清潤的嗓音不知何時早已變得暗啞,他跌跌撞撞著上前,見小女娘勾唇一笑,終于明白,她安然無恙!
她安然無恙……
王玄似乎身子一軟,單膝跪在了地上,他以掌撐住地面,試了幾次,終是無法起身。
“郎君?”禾慕晟推開早已陷入昏迷的司馬凌,慌忙蹲下身去扶他,只見他依舊唇畔含笑,額間卻早已冷汗涔涔。
“郎君,你難道也染了瘟疫?”禾慕晟急急伸出柔荑試向王玄的前額,卻被他不著痕跡的躲過。
“無事,許是太累了。”他索性席地而坐,伸手拔出卡在她身前的匕首。
“季將軍將金絲軟甲給你了?”王玄把玩著匕首,悠然問道。
“嗯,我以為自己用不到呢,方才那般驚險,若沒有金絲軟甲,我估摸著又要如上次瀘城一樣命懸一線了。”
說到這里,禾慕晟有些后怕,自己的積分雖然不少,但是按照上次500積分清一次毒素來算,如今系統中的剩余積分簡直就是杯水車薪。
二人沉默了一會兒,禾慕晟才想起任務來,她低低問了句,“郎君,接下來怎么做?”
王玄起身,淡淡道,“我已經備好了馬車。”
“就這樣走了,王敦不會起疑心?”望著早已陷入昏睡的司馬凌,禾慕晟語氣不免帶上了幾分擔憂。
“不過是你與司馬凌之間的較量,即便事后他向司馬凌求證,也是女人間的爭風吃醋,無關乎謀略。”
禾慕晟似信非信的點了點頭。
有王玄在,二人出城很是順利,去往瀘城的路也暢通無阻,直到抵達江邊的船舶,禾慕晟才見到司馬紹與剩下的十九個季家軍精銳。
望著一直處于昏迷狀態的司馬凌,王玄眉心一蹙,“陛下還是將她帶回建康吧,有她在,武昌郡公那邊我不好交代。”
司馬紹點頭,接著又望了一眼一臉釋然的小女娘,語氣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柔軟非常,“阿煙,隨我回建康吧。”
禾慕晟搖頭,“陛下如今安全了,阿煙也能去給季將軍復命了。”
司馬紹臉色慢慢變得諱莫,“聽聞石虎一方受瘟疫影響頗大,已經退回襄國,你去豫州,用處實在不大。”
禾慕晟秀眉一斂,“將軍一直心系陛下,我要盡快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他,不然我怕他不安心。”
司馬紹聽罷,眉眼間的不悅一閃而逝,他拜拜手道,“朕知道了,你去你去,你去便是!”
這一個“朕”字,讓禾慕晟心中頓時一慌,緊接著,無形的肅穆將她與司馬紹之間悄然拉開了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瀘城傳來斷斷續續的喪鐘聲,在早已蕭條的城池上空縈繞著,盤旋著,一聲一聲敲擊著眾人耳膜。
禾慕晟抓住機會,慢慢退到王玄身后。
“有人去世了?”她轉頭望了望,一臉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