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不愿意讓家國百姓跟自己冒這個險。
所以他自斷生路,走向絕路,即救了母后,同樣化解大梁此次的步步緊逼。
納蘭京在鳳儀宮時已經猜到了顧長平的做法,此時親耳聽到他承認,心知自己的猜測成真了。
這一刻,她竟有些佩服顧長平的勇氣。
為了母親,為了顧室皇朝,家國百姓舍生取義,即便死后被冠上最狠毒的罵名,千夫所指,亦義無反顧。
試問在真正的仁孝大義面前,自己能不能做到像他這么平靜,坦然面對生死?
納蘭京心境久久不能平復,走在長長的宮殿上,亦是長長的沉默。
顧白跟在她身旁,一雙目光凌射著周圍,謹防有任何異動。
納蘭京出了宮門,他才來得及開口:“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
納蘭京怔怔的看著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顧白彎唇,唇角干干凈凈,毫無笑意,嚴肅道:“這也算天順帝的旨意。”而他會盡一切所能辦好天順帝的旨意。
不是忠誠,而是生存之道,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納蘭京想了想,道:“那我還真有一件事要你幫忙。”
顧白嗯了一聲,大約是受了納蘭京幫助顧長平母子大義行為的影響,語氣都溫順了很多。
納蘭京朝他招了招手,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你去把大梁九皇子殺了!”
顧白:“!!”
顧白:你確定不是公報私仇??
顧白手搭上腰間的長刀,忍住了給她一刀的沖動,轉身就走,衣袍獵獵作響,昭示著指揮使大人的怒火。
納蘭京唉了一聲,怎么走掉了?不是天順帝的旨意嗎,你就是這么當差的嗎?錦衣衛指揮使很了不起啊……
納蘭京無語望天,看來還得自己干了。
仙逸璟,納蘭京看著對面坐姿豪邁,翹著二郎腿的朱衣男子,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去而復返的指揮使大人。
他抬起高貴冷艷的下巴,睥睨平淡的語氣:“你準備怎么殺大梁九皇子?”
納蘭京:“???”
納蘭京吐掉唇角的瓜子殼,正色道:“你也知道大梁九皇子咬著我們二郎不放,這次為了太子倒是可以利用一二……”
顧白手撐在桌子上了,做了一個頭疼手勢,指尖掃了掃額角,滿臉黑線。
所以,你公報私仇,大可不必說得這么冠冕堂皇,好嗎?
長孫歲璉在大梁很受寵,是那種性子被寵壞的孩子,他瞧不上下國的南楚,此次到南楚被蘇世欽推下樓梯,斷了一條腿是他受過的恥辱之最,勢必要罪魁禍首容玉付出代價。
容玉和蘇世欽最近都請假在家溫習讀書,惹不起長孫歲璉,躲得起啊,長孫歲璉再如何囂張跋扈,也不能進威武候府和公主府綁人。
長孫歲璉想著法子搞他們呢。
納蘭京說了一通,見顧白陰測測的目光,皺眉道:“你頭疼?”
顧白:“……”是挺頭疼。
顧白放下撐著的手臂,平靜無波的語氣:“殺了長孫歲璉,陛下恐怕坐不住了。”
長孫歲璉是大梁皇最寵愛的孩子,他要是在南楚出事,大梁皇不想現在起戰事,也勢必會不死不休。
納蘭京贊同的點頭:“不錯,我們就是要殺了九皇子,往死里殺,要是他真的活不了了,我就勉為其難救他一命。”
顧白的神色一頓,看著她:“你倒是很自信。”
極少看她治病救人,都忘記了她是大夫。
納蘭京:“不是……是我知道大梁到訪南楚隨行的還有一個人。”
顧白一張死人臉才鮮活了些,猜測道:“是個大夫?”還是醫術很高明的大夫,否則也不能讓她注意到。
納蘭京給了他一個聰明的眼神,摸著下巴,鼓勵的目光:“所以,伙計放手去干吧!”
顧白:“……”他是天順帝的刀,還是她的刀?
顧白忍住了給她一刀的沖動,道:“暗殺大梁九皇子,容玄身邊有的是人。”不一定要他們錦衣衛。
納蘭京搖頭:“他們是死士,一旦出手,很容易被判斷是南楚朝廷的目的,這不是給他們留把柄嗎?”
顧白想說讓錦衣衛去殺人后果更嚴重,納蘭京看著,笑容明晃晃:“我記得指揮使大人手底下有一個殺手閣。”
殺手閣和錦衣衛不同,錦衣衛是屬于朝廷,殺手閣是江湖。
江湖是個很大的概念,囊括各國,不屬于任何一個國家管束,和各國的朝廷屬于井水不犯河水的關系,一旦江湖插手朝廷的事,或者在民間危害極大,朝廷出兵圍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同上次朝廷密旨鎮北侯出兵圍剿天山宗門一般。
顧白神色毫無變化道:“你從哪里聽說的?”
納蘭京眨了眨眼:“就是……前幾天,你和衣衣念叨說要給她一個殺手閣……”畢竟是聽人墻角,她還是有些心虛。
哼!這個女人既然偷聽他和閨女的親密話,顧白磨牙!
顧白手里的確有一個殺手閣,在他從暗衛底層爬出來的時候就建立了,這些年依靠錦衣衛指揮使的身份,手里掌握了不少人的把柄,讓不少亡命之徒替他賣命。
那些人來自五湖四海,都是犯了死刑逃到了南楚國,落到了顧白手里。
顧白從來不是什么正義人士,不會做替天行道的俠士,他把這些人收入麾下,不過是拿住了他們的性命把柄,讓他們聽命行事。
顧白離開的時候,納蘭京還在仙逸璟的客房。
她想到去大梁驛館送信的人,眼底凝結的神色逐漸冰冷。
她告訴顧白大梁到訪南楚有一個醫術高明的大夫,她沒有說,那個人曾是她的故人。
師姐滿天下也找不到的人,這是要在南楚碰上了嗎?
她要不要替師姐做清理門戶這件事?
納蘭京握著手中的茶杯寸寸收緊,杯子裂出一道痕跡時,她才送出一口氣,平緩著呼吸。
一刻鐘后。
一輛普通的馬車在仙逸璟大門停下。
一個身姿清瘦的男子從馬車下來,他抬眼看向仙逸璟的匾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