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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宮里來人了,容玄讓下頭的人把人請進來說話。
他們在院子里用餐,外頭的進來后,已經是半響過后,餐桌上都收了干凈,納蘭京正捧著一杯茶在喝。
進來的人正是皇后身旁的大宮女素錦,顧長平出事時,就是她來的府上。
納蘭京知道素錦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果然,素錦進來就跪在納蘭京面前,抬起慘白如霜的一張臉,目露哀傷:“王妃,求你進宮看看我們皇后娘娘吧,就當勸勸她也好……”
她跪在地上,用力的磕頭,額頭很快見紅。
納蘭京讓人把她扶起來,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她:“宮里宮外嚴防死守,你是怎么出來的?”
素錦解釋道:“奴婢是求了錦衣衛指揮使,奴婢只求見王妃一面,大人就送奴婢過來了。”
顧白不算善良之輩,只是顧長平這個太子讓他心軟了,才會帶素錦出宮。
他等在了門外。
納蘭京知道顧白的用意,他只負責把素錦帶過來,關于皇后和顧長平母子的處境,他絕不干預。
納蘭京喝完手中那杯茶,才看向一旁一直靜默無聲的容玄:“夫君,我隨素錦姑娘進宮一趟,待會兒林姑姑帶衣衣過來,你先別給明啟帶,他的身體不適合帶孩子出去。”
李明啟的頑疾不發作的時候,極少有人能近身傷他,可一旦發作,帶個孩子在外頭實在太危險了。
顧衣容快一歲了,每天囔囔指著外頭要出去玩,李明啟哪里能招架得住,還是容玄看著比較靠譜。
容玄嗯了一聲,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心,溫暖滾燙:“需要我陪你去嗎?”
納蘭京搖了搖頭,彎了彎唇道:“不用,這個節骨眼上,你還是在府里待著比較合適。”
容玄現在是南楚朝堂,乃至皇室獨當一面的人物,大燕和大梁那邊都時刻盯緊了他的行蹤,一旦讓他們知道宮里發生的事,還不知道怎么攛唆朝廷的官員鬧上呢。
大燕和大梁都目的不純,南楚一味的示弱只會讓他們得寸進尺,倒不如來這招釜底抽薪。
說起來這招釜底抽薪還是顧長平替南楚做的決定。
納蘭京唇角的弧度淡了淡,舌尖微微苦澀,看向垂首一直抹眼淚的素錦,淡淡道:“走吧,我隨你進宮一趟。”
素錦連忙應是,在前面帶路。
納蘭京出來的時候,顧白在府門口,腰上掛著一把長刀,神情思索,眉頭緊緊擰住,不知道在想什么。
聽到腳步聲響起,他才逐漸回神,看向出來的納蘭京,目光落在素錦身上。
素錦立即垂下頭,臉上戴了黑色紗巾,把臉裹得嚴嚴實實。
顧白這才收回目光,讓納蘭京上備好的馬車,他互送她進宮。
顧白得天順帝信任,這個節骨眼上能自由進出宮,很難說天順帝沒有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意思。
他們都希望結局能更改,顧長平還是太子,能在所有人輔佐下,做一個合格的儲君。
納蘭京卻清楚的知道,結局不會更改了。
顧長平看似毫無攻擊性,沒什么脾氣,可他這個人內心卻有自己的一方凈土,無人能干擾半分,一旦他決定的事,除非他自己推翻,外界任何事物,任何人都無法改變。
馬車一路順利進了宮門,大約是錦衣衛指揮使的權利,這次納蘭京并沒有乘坐轎子,一路到了鳳儀宮外院,下了馬車后,被守在門口的宮女帶了進去。
素錦跟在她身后,想到什么,回頭小跑到顧白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顧白準備離去的腳步一駐,看著地上的人沒有出聲,一身氣場陰冷又嗜血。
那是刀尖殺過太多人才會沾染的氣息。
素錦惶恐的跪下,道:“能請王妃進宮,多謝大人。”
顧白晃了晃腰間的長刀,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素錦抬頭看著離開的背影,想到宮里關于這個錦衣衛指揮使的傳聞,濫用私刑,血腥兇殘,手段殘暴……
傳聞的血衣下,也不過是會心軟的普通人罷了。
納蘭京猶記得初次進宮的情景,皇后高高在上,睥睨高貴的模樣。
如今她躺在鳳榻上,喘息聲響得猶如漏風的門窗呼呼作響,令人頭皮發麻。
寢宮的宮女都退了出去,素錦扒了身上的面紗,走到鳳榻面前,恭敬而小心翼翼的喊道:“娘娘,娘娘您醒了嗎?王妃來了……”
皇后睡得不沉,素錦的聲音讓她從鳳榻上撐起身子,看向寢宮內站著的年輕女子。
那身氣度,令皇后恍惚以為見到了顧云安。
長公主可真是命好,出身皇室,先帝寵愛,大權在握,天順帝信任,連早夭的孩子都活了過來,竟是驚才絕艷的三元及第狀元郎容玄,連娶的兒媳婦都這般出色……
皇后承認,她嫉妒顧云安。
小時候嫉妒她,嫁了人嫉恨她,直到她生了四皇子,而顧云安的孩子夭折了,她仿若才像有了一絲欣慰。
如今……
皇后想到過去種種,看向納蘭京的眼神,透著幾分釋然的歉意。
納蘭京朝皇后見禮。
皇后朝她招了招手,毫無血色的唇艱難的開口:“王妃,我……能托你向長公主求情嗎?”
納蘭京隨著她的動作靠近,站在她面前,恭敬的點頭:“娘娘您請說,妾身一定把話帶給母親。”至于長公主會不會答應她的求情,她不能保證。
皇后喘息的閉上眼睛,一張臉仿若在數日蒼老了數十歲,半響,艱難的出聲:“求長公主給平兒一條生路……我別無所求,我只想讓他活下去,即便不做太子,皇子……我只要他活下去。”字字泣血。
素錦手忙腳亂的給她擦眼淚,跟著落淚。
納蘭京看著昔日雍容華貴的女人,此時為了自己的孩子,放下身段,卑微求情。
納蘭京一直挺直的背脊動了動,彎下身子,手搭上她的脈搏。
素錦驚呼一聲:“王妃,您這是……”
她忽然想起納蘭京曾救過顧長平的事,眼底瞬間涌出一抹希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