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奧乍一看到弟子令，腦袋里下意識浮現的，是誰綁了長天門弟子想要挾林凡。
但旋即，他又立即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長天門的弟子令圖案雖然都一樣，但通過材質可以輕易分辨持有者身份。
粗瓷盤里的，是最普通的內門弟子令。持有這樣令牌的弟子，長天門滿山門都是。
據安東尼奧所知，林凡在長天門里關系好的就那幾個，都對應不上眼前這枚弟子令。
當然，同宗若是落難，林凡救人也是順手的事。
但這兩天，他們因為怕攪進皇室紛爭，低調地連避了好幾個地方。酒樓都不去了，歇腳都往路邊攤來，就差把灰抹臉上裝乞丐了。
就這，還能精準找到林凡……安東尼奧腦海中立馬浮現一個人選。
“呵！”他玩味地輕嗤一聲，笑道。“換了個身份，果然行事都不同了。”
林凡按住安東尼奧的手，將他揭起的蓋碗又按了回去。像是什么都沒發生似的，繼續低頭吃自己碗里的餛飩。
安東尼奧做不到她那么波瀾不驚，找了一圈送東西的小姑娘未果，回頭問林凡：“哎，師弟有請，你去不去？”
“不去。”林凡頭都沒抬。
“也是。”安東尼奧眼神落在蓋住的白碗上，完全沒了吃東西的心思，“請人也不是這么個請法……嘶！他這架勢，不會是在警告你，別摻和吧？他知道你跟瑞霖認識嗎？好像之前閑聊的時候，他聽到過？別是誤會了吧？要是我，肯定第一時間抱你大腿，把你巴結好啊！”
“不管他怎么想，”林凡神情淡然地擦擦嘴，“我反正不摻和。你吃不吃了？”
安東尼奧看林凡要走，趕忙捧著碗三兩口喝完：“走走走。沒想到這些眼報神那么厲害。最近想安穩，還是別出來溜達了。”
林凡沒意見。她本就是陪安東尼奧的，如今安東尼奧自己不想玩了，還省了她不少功夫。
外面待不了，兩人只得又回了吟月塢，繼續修煉生活。
安東尼奧又陷入了樂正遠青給的水深火熱中，唯一的希望就是要回上古的時間。天天掐著倒計時在林凡耳邊念叨。
回上古其實也沒什么有意思的事，挖掘和測算同樣枯燥無趣，但起碼能讓安東尼奧得一口喘息。
用他的話說：每次他想積極進步的時候，就會被樂正遠青激進的手段傷害到肉體和心靈，從而產生下意識的畏懼和躲避。
他問林凡是怎么堅持下來的？
林凡想了想。
她第一次見樂正遠青的時候，是以小孩兒的身體，多少得了些便宜。
后面大師兄雖然下手也狠，但真正催她前行的，一直是懸在頭上的生死危機。綠王八，格羅，包括后面的邪惡怨氣等種種。
她需要不斷變強，才能保障自己和他人的生存。那種情況下，似乎沒有別的選擇。
不變強，就要直面死亡。
不是她死，也是別人死。
林凡都不想要，她只能選擇變強。
后面……似乎成了一種習慣。
她是諾亞號艦長，但實際上，真正需要她做的事情，很少。
當她的心在太空中飄著，無所適從的時候，似乎也只有落到實處的變強，才能讓她感覺到落地的踏實。
好像也只有不斷變強，才不會愧對諾亞號的艦員，不會愧對蘭星的期望……
“哦，這該死的責任感！”安東尼奧哥倆好地攬著林凡的肩膀，動容地看向她，“有沒有人說過你是個非常好的領導者？”
林凡想了一會兒，搖搖頭。
“早前你們不是還覺得我危險？”
“那是兩碼事。”安東尼奧趕緊笑，心虛地不停拍林凡的肩膀，“當時你受那黑氣影響，變得特別冷厲無情，好像一張嘴就能把人全嘎了，除了我，誰不怕啊？”
安東尼奧當然也怕，但他的怕跟其他人又不太一樣。
“但我們都知道原來的你不是那樣的，你是個好姑娘。”他笑容減淡，不再嬉笑，整張臉充滿真誠。“我們想你變回來，并不完全是出于對你不確定的新性格的畏懼，而是覺得，你不應該是那樣子，整天板著臉，看不出喜樂。”
林凡轉頭看向安東尼奧。
這的確是她在意的一個點——都說她很好，但又都想改變她。她只能活成別人希望的樣子嗎？
“嘿別這么看我。”安東尼奧咧嘴一笑，“哪怕我對你的濾鏡比大氣層還厚，但也不可能說你什么樣都是好的。人沒有完美，誰也不可能避開缺點活成別人都喜歡的樣子。但！”
他加重聲音頓了一下：“我還是希望你是原來那個林凡。不是說你高高在上，比肩神明不好，只是一直那樣，你的生活會失去很多樂趣。”
“我希望你感到快樂就笑，感到難過就哭。”他拍拍自己的肩頭，“吶，這里永遠給你靠。希望你生氣的時候就生氣，無情的時候就無情。既不要一直體會高高在上，脫離于所有世俗的清冷，也不要卑微到塵埃里，一個人孤獨療傷。”
“我知道你在曾在低谷中滿身泥濘，也曾以半神之姿藐視終生。我知道你這一路走來有多不容易，總想著諾亞號，想著其他人，想著蘭星，卻唯獨想不起你自己。”
“林凡，”安東尼奧這一聲發音異常標準，他深棕色的眼眸定定望著林凡的雙眼，“我希望你就是你，的你。像我們初遇時，能嬉笑怒罵，盡情快活，而不是被某個殼子套住，框住的，不由自主的，不快活的你。”
安東尼奧一直是愛鬧騰的，林凡還是第一次聽他這么正經說話。
他說話不像金思辰優美，不像岑方遠圓滑，甚至好些用詞和發音都是毛病，卻很好地撫平了林凡心底的那個棱角。像帶來生機的微風，讓她心底某個地方又緩緩流動了起來。
“感動吧？”安東尼奧正經不了幾秒，又恢復了嬉皮笑臉，摟著林凡的肩膀把人往懷里按，另一只手已經擼上她的腦袋，“天塌下來，不還有我幫你先頂住嗎？金思辰，岑副……諾亞號上那些人關鍵時候也能頂點兒事的。還有那個家伙，還有小黑貓大人……”
“林凡，你不是一個人，我們都跟你同在！當然，最主要還是我在你身邊。諾亞號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蘭星也不是你一個人的蘭星。”
“別為其他人！只為你自己，張揚恣意地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