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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六,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沒?你久居京城不知道村里的規矩,咱村就沒有女人當家的規矩,不能你一回來,就壞了規矩。”
于驢子突兀的聲音讓祥和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不離的眼暗了暗,嘴角嘲諷地扯向一邊。
“你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當然不止。
于驢子很滿意自己奪回了控場權,傲慢地說:
“我聽說,你帶人弄的那個什么炭,還不錯,我來除了是拿我的分例,也是通知你聲,今兒開始,你就領著大伙繼續燒炭,過冬前趕緊弄出一些,拿出去也好賣錢,讓大家過個好年。還有,你鼓搗的那個什么點心,就讓四兒帶著他媳婦去做。”
他用的,是命令的口吻。
就好像他才是族長,他才能統領全村。
不離的拳頭緊了又松,甚至還委屈地看了眼身邊的卿卿,仿佛在問,都這樣了,還不一拳揍過去?
卿卿回他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想揍這老頭,以后有的是機會,留著他還有用,廢物利用,現在得忍忍。
不離抿了抿唇,沉聲道:“這些我自有主張。”
于驢子滿意的神色僵在臉上,怒斥:“你還要等到什么時候?村里現在都等著這個過活,你想置全村人不顧?”
這帽子扣的,未免有些太大了。
純屬道德綁架。
老頭兒為了成為村里的實際掌權人,不惜煽動群眾情緒,把不離塑造成一個為了一己私欲,不顧村里死活的自私之人。
邊上的卿卿嗤了聲,于驢子把惱怒的視線挪向她。
“于陳氏,是不是你吹了枕邊風?看看,你們都看看,我就說,不能讓女人掌事吧?你一個婦道人家,只在家相夫教子就好——對了,你婚后多年不育,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我本該以族老的身份治你個七出之罪——”
“停,說正事兒,你扯什么子嗣?”卿卿打斷老頭,唇畔浮現一抹不懷好意地笑,“不過,你要非得跟我說這個,那我還要跟你辯一辯,于老三,你自己也說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豈不是這村里,最不孝的人?”
說完還不忘對著于武和另外幾個沒兒子的村民笑笑,“你們不算啊,都年輕呢,以后有的是機會。”
這些村民紛紛點頭,族奶奶說的太對了。
大武又站出來了,要說起孩子的事兒,三爺爺就有點戳人肺管子,不地道了。
“三爺爺,您有事兒說事,怎么能挑著子嗣的事兒說?這些年戰火不斷,咱們能回來都是托二位祖宗的福,你自己的孩子都養不活,你怎么好意思提這個事兒?”
村里人只當不離夫婦的孩子是回來的路上沒的,誰都不提,畢竟大家都是經歷過戰火,懂得這里面的心酸。
于驢子自己的孩子都沒了,他還敢拿沒有后代說事兒,可以說是引起大家的眾怒了。
還是族奶奶善解人意,不僅沒有在意三爺爺的冒犯,還體貼的安慰大家。
同樣是長輩,辦事水平一目了然。
“我跟你說話了嗎?長輩說話,你別插嘴!”于驢子拿腔拿調地訓斥。
“在外面畏畏縮縮,回到村里重拳出擊?這誰給的底氣呢.”卿卿小聲說。
雖然這老頭的言行舉止處處透著滑稽,整個人就宛若巨大的笑話。
但她笑不出來。
三驢子這種人,在基層比比皆是,拿著雞毛當令箭,總是喜歡把“規矩”掛在嘴上,看似是維護禮法,其實就是為了哄抬自己身價。
這種小丑一般的性格,身處在底層的普通人最容易看到,上位者們卻很難見到,三驢子之流,只能在基層蹦跶,欺負比他們弱小的人,自身的眼界限制了他們的發展空間。
可就在這有限的空間里,這些膈應的人,也能給身邊的人,造成不小的麻煩。
“你在那說什么呢?”于驢子耳朵不太好,沒聽到卿卿說什么。
但總覺得這個女人不會說什么好話。
“你說的這些,我一個也不答應。”不離開口,下了逐客令。
“我這幾日身子不爽,不見客,你們有什么事就自行商量。”
“于牛子!你別以為當了族長就不把我這個做兄長的放在眼里!我是不會任由你一意孤行——啊!”
木頭大門無情地關上。
于驢子的手被夾在門縫里,發出慘叫。
不離冷眼看著舉著手嗷嗷的老頭,被他膈應出來的火氣,這才消了一點,只有一點。
“我相公這幾日忙碌奔波,有些累了,你們回去吧。”卿卿笑呵呵地說,語氣是和緩的,但話里的內容卻是毋庸置疑的堅定,擺明了沒有談下去的必要。
也不顧于驢子是什么反應,夫婦二人轉身進屋,于驢子站在門口,舉著被夾疼的手罵。
卿卿走了幾步,又折回來,嚇得于驢子蹭蹭蹭后退,唯恐她出手打人。
就見卿卿緩緩地把手探入袖中,于驢子一個趔趄,腳一歪,竟然崴了腳。
“你,你,你要干嘛!你還敢跟兄長動手?!”于驢子推推邊上的漢子們,大家都不動地方,眼里都是壓抑的怒火。
站在于驢子邊上的倆人不動聲色地側身,把于驢子露出來,如果族奶奶要動手打他,大家也不會攔著。
卿卿把手探入兜里,掏出個符來,笑著遞給大武。
“回去給你媳婦,上次進城幫她請的——還有,以后甭管什么事,都別打女人,她真不講理欺負你了,你就來找我,我給你做主。”
大武接過求子符,撓撓頭干笑。
“我就動了她一手指頭,一下下,沒使勁”
“那也不行,咱們村的女人們甭管做了什么也打不得,你們不在的這些年,她們守著家吃了不少苦,就算是偶爾不講理,也有我和你族爺爺做主幫你們說和講理,不許動手。”
眾人紛紛點頭,大武臉上也露出愧色,點頭表示認同,卿卿做到了以德服人,說的話雖然是維護女人們,但句句在理,大家很是欽佩。
二位祖宗的確是擔得起大家的敬佩,處處為了村里著想,說的話也是大氣公正,年紀雖然比大家都小,但是氣度的確是十個于驢子也達不到的高度。
于驢子還不服氣,忍著腳疼,一瘸一拐地過來,痛心疾首的看著這些晚輩,這些人怎么被個娘們三言兩語就拉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