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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陰沉。
蘇默抬起頭,光潔額頭上落下一滴冰涼雨珠。旋即雨點越發密集,落在他肩上,將襯衣浸濕。
青年長相俊秀,幾乎可以用漂亮來形容,單是站著,就有種格格不入的疏離感。然而他一身兇煞之氣,似是地獄里半身染血的美艷惡鬼。
蘇默將手中刀一甩,刀鋒上的血混著雨水甩濺在地上。蘇默將刀仔仔細細擦凈,那刀陵勁淬礪,鋒芒逼人,顯然不是尋常刀兵武器。
收刀入鞘,蘇默隨手把擦刀的布拋到腳下,一只腦袋被斜著切開的喪尸身上。
蘇默沒有避雨的打算。他千里迢迢,一路上殺了不知多少喪尸,想來H市找一樣東西。
一個女人從三層樓的樓頂跳下,輕盈落在蘇默面前。
雨珠細密,打濕了女人的發絲。頭發垂在兩側,頗有一番風韻。
“我說是誰來了呢。”女人紅唇微抿,輕蔑笑道:“蘇默,聞未黎的狗。倒是不知死活,跑來我的地盤做什么?”
“……”蘇默被這樣辱沒,面上沒有半點變化,淡淡道:“李小姐,先生問你要一樣東西。”
“哦?”李秋兒聳肩:“你家聞先生倒是大膽,派你一個人就敢過來討東西?”
“……還有我的刀。”
“你以為我很怕你?!”李秋兒嘲弄一笑,刷地展開一柄骨質小扇。
乳白色扇子雕刻了山川風月,精巧細致,扇尖處寒芒閃爍,不知多少人死在這武器之下。
女人以扇遮面,只露出眉眼,目光如蛇蝎,笑盈盈道:“讓我看看漂亮小哥能不能把我弄哭出來。”
“……”蘇默木著臉抽刀,刀身劃出一道彎月形的弧線。
李秋兒看蘇默吃癟,得了趣:“鋸嘴葫蘆,別在床上也一聲不吭。”
蘇默不言,長刀揮斬而下,刀勢兇悍,直朝女人劈去。
李秋兒飛身退避。
兩人交換數招,蘇默刀勢凌厲,李秋兒動作輕捷迅速。十數秒間,李秋兒已被蘇默的刀勢連連逼退。
蘇默毫不憐香惜玉,與他而言,男人和女人沒有任何不同。就算是人或喪尸,砍起來也只有手感的些微差別而已。
李秋兒差點被蘇默一刀劈上肩膀,她用骨扇費勁地擋開,手腕一抖,使巧勁泄力。蘇默一刀撲空,又是橫著一刀撩過來。
女人避無可避,抽身退開,挽了個花扇,收起扇子,冷哼道:“行了。”
蘇默刀尖仍對著女人,身體緊繃,隨時防備。
“要什么東西?”女人食指尖輕點在紅唇上,氣吐如蘭,沖蘇默拋了個媚眼,似有所指道:“要什么都可以。”
蘇默無視女人幾乎能拉絲的眼神,依舊一副客氣疏離的模樣:“敢問李小姐,‘魚南’在您手上嗎?”
“你要這東西。”李秋兒若有所思道:“我說聞未黎最近怎么沒有動靜。”
魚南,魚生于南。說到底,不過是南海底一只s喪尸章魚的晶核,卻取了這樣一個怪名字。章魚有九個大腦,“魚南”一共九顆。而“魚南”唯一的作用,就是維持喪尸的理智。
李秋兒笑了。她紅唇輕啟,嘴越張越大,最終幾乎裂開到耳根,露出一嘴喪尸的細密牙齒。
“我說。”李秋兒道:“要是有這么個好東西,我自己留著不行嗎?”
雨越發大了。兩人站在雨中,不多時就被渾身澆透。
雨霧中,一股花香不知何時彌漫開來,帶著惑人的詭異芬芳,蘇默的神情突然發生些許變化。
“你……”蘇默咬牙努力屏息,然而細碎黑發下,那一雙眼睛逐漸迷離恍惚起來。
他當機立斷,抽刀劃破手心,血從掌心流下,疼痛刺激了神經,不至于陷入李秋兒控制的幻覺。
蘇默隨即一刀向女人斬過去。刀勢劃過,將雨珠一分為二。
女人也被刀從中間劈開。幻影碎裂,另一個李秋兒從蘇默身后出現,指尖掐了一把蘇默的臉。
蘇默回刀再刺,李秋兒被刺中,卻依舊是幻影。
數個幻影同時出現,圍在蘇默身邊。一條蛇忽的從暗處竄出,直撲蘇默的面門。
蘇默一刀斬在蛇的七寸,蛇掉落在地,抽搐幾下,不動了。
他無視身邊幻影,將手心血液抹在劍柄上,血液發出金色的光,一道金色的武神虛影出現在蘇默頭頂。
武神韋馱天現出法相,懷擁金剛杵,雙手合十,將杵擱在二肘間,面若童子,不怒自威。
李秋兒心中暗罵,二十四諸天能看破她的幻術,這時候再去跟蘇默打架,她半點討不到好。
蘇默頭頂的韋馱天虛影逐漸凝實,李秋兒似乎只剩快點逃命這一條路。
一只毒蛇從她袖中爬出,對著蘇默噴出致幻毒素。李秋兒實在舍不得放過這塊到嘴邊難下咽的肉,她已經饞了蘇默很久,想嘗嘗味道。
最后李秋兒忍痛從袖中掏出一只有紫色花斑鱗片,三寸長的蛇,手指伸進蛇口中,掏出了一朵濕漉漉的花。
她心疼地捏著那花,拋向蘇默。花落在蘇默肩上,空氣中的花香有如實質,將人整個包住。
蘇默提著刀,雙目赤紅。他完全魘在幻覺中,韋馱天法相無法現身,漸漸消散在雨中。
“先生?”蘇默雙目無法聚焦,茫然地看著眼前,似乎在做一場無法醒來的噩夢。
“呵。”女人見蘇默陷入幻覺,仍不靠近,將花粉散開,周圍香氣越發濃郁。
一根藤蔓游弋著爬行過來,纏上李秋兒的手臂,親昵地蹭蹭她的鼻子。
更多藤蔓涌過來,纏住蘇默的手腕腳踝,蘇默周身發出金光,但他并沒有受到實質性的攻擊,那金光便消退下去。
藤蔓將他拖向樹林深處,那里有一整片花海,不斷發出詭異致幻的甜香。
“寶貝們,好好招待他。”李秋兒目光狠厲:“等他完全陷入我的幻象,就去嘗嘗他的味道。”
“特級能力者?”李秋兒得意自語:“不也栽在老娘的幻術下,成了裙下之臣。”
越野車駛離H市,何殊坐在車窗邊,看著淅淅瀝瀝的雨滴拍打車窗。
林北死了,連天空都在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