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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卿這兩天一點也不好過。
短短一刻鐘時間,她確實也沒法跑到哪里去,事實上,她壓根沒跑。
她用那一刻鐘時間,偽造了一些自己往左前方逃跑了的腳印,隨即踩著草叢小心翼翼地折返了回來,找了一棵最高大茂密的樹,十分利索地爬了上去。
她很清楚,她這是在賭,如果牧仁足夠理智冷靜,如果他拆穿了她燈下黑的小計謀,她隨時會暴露行蹤。
但也許連老天也在幫助她,牧仁竟完全沒想到他恨不得抓回來斷手斷腳的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只一味地讓人往四周查探。
而更幸運的是,沈卿在那棵大樹上找到了一塊凹槽,剛好能讓她把自己塞進去,前面還有茂密的樹葉遮擋著。
這兩天,她連呼吸都不敢大聲,也不敢撥開樹葉查看下面的情況,只用耳朵時刻留意著下面的動靜。
她只慶幸,因為早料到會有一段艱難的躲藏時光,她在逃跑前沒吃什么東西,連水都不敢多喝一滴,這兩天才不算熬得太辛苦。
不出她所料,在她逃跑當晚,這個林子里就來了一批經過了偽裝打扮的大涼將士,恭敬地請云王回去主持戰局。
直到第二天傍晚,沈卿才聽到了在底下路過的大涼將士說,云王即將離開的消息。
但她依然不敢放松警惕,又在大樹上躲了整整一晚上,感覺在樹下經過的將士確實比前幾天少了許多,才在天要亮未亮的時候,悄然從樹上下來,一路躲避著還留在林子里的大涼兵士,快速往外跑去。
因為留下來的人不算多,他們找了整整兩天多少也乏了,在這凌晨時分,好些人都精神不振,頻頻打哈欠,以至于沈卿一路也算順利。
只是,在她跑到林子邊緣時,卻猝不及防地和一群從一座山后拐出來的大涼兵士面對面撞上!
那群大涼兵士一共有五個人,見到沈卿無不訝異地瞪大眼眸,然而,還不待他們反應過來,沈卿就猛地發狠,握著手中的石刀沖了過去,一刀一個利落地把人都解決了。
她先前做過的任務,比這回的經歷艱險熬人的可不是沒有。
反而在她回到大齊后,她感覺自己的生活過于養尊處優了。
幸好,先前一個個任務磨礪出來的反應能力和敏捷性還在。
把人都解決完后,她沒再看他們一眼,快速地跑出了林子。
林子外頭是一條狹窄的山路,她快速地分辨了一下方向,便一路朝著山下跑去,跑了不知道多久,她終于隱約聽到前方傳來人聲和腳步聲,還有遠遠都能看到的幾縷炊煙。
她終于跑到有人在的村莊了。
她暗暗地松了口氣,只是如今還不敢完全把心放下來。
她悄悄地潛進了村莊中,因為戰亂,村子里大部分人都跑了,留下來的大多是些老弱婦孺,臉上皆是沉重不安的神色。
也因此,他們也缺乏發現躲藏在暗處的沈卿的警惕性。
沈卿很快在村子里鎖定了一匹被系在一棵大樹上的瘦小黑馬,一邊在心里給馬的主人致歉,一邊毫不猶豫地往它那邊移動。
移動過程中,她清楚地聽到了兩個坐在自家院子外的石階上的老婦人沉重地嘆了口氣。
她摸到那匹瘦小黑馬旁邊后,立刻用手中的石刀把系著那匹馬的繩子割斷,利落地起了上去,以手代馬鞭狠狠一拍馬屁股,“駕!”
黑馬頓時長嘶一聲,猛地往前跑去。
等村子里其他人察覺到馬被一個陌生女子偷了,拼命追過來時,沈卿早已是騎著馬跑出老遠了。
沈卿的目的很明確,要盡量往人多的地方去。
牧仁留下來的人定然會追上來,只是,只要去了人多的地方,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們便不敢輕舉妄動。
何況,如今大齊和大涼交戰,若他們大涼人的身份暴露,可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只要到了人多的地方,她就暫時安全了。
因此,她一路操縱著身下的馬匹,往山下的城鎮跑去,在身下的瘦小黑馬罷工之前,她總算是見到了青州的城門。
青州的城門此時很是熱鬧,然而大部分人都在排隊出城,進城那邊只有零星幾個人。
其中一個守城的兵士在那里聲嘶力竭地大喝著,“孫大將軍有令!所有十五周歲已上、四肢健全、頭腦清明的男子一律不準出城!都給我聽好了!所有……”
百姓們顯然無法接受這毫不講理的行為,好些人當場與守門的兵士發起了沖突,卻都被他們輕而易舉地制服了。
沈卿看著出城那邊亂哄哄的景象,眉頭緊皺。
在戰況緊急的時候,這種強制征兵也不是沒有過。
但她了解孫老將軍的為人,這種違逆百姓意志的事情,他向來是不會做的。
他曾經輕蔑地說過,“這樣征來的兵會真心實意為你賣命嗎?老夫帶著他們上戰場,老夫還怕他們拖老夫的后腿。”
沈卿雖然已是十年沒見過孫老將軍,但一個人的性子,總不會發生如此天翻地覆的改變。
孫老將軍會采取強制征兵的法子,很可能是前線戰局確實很危險,或者,這并非他個人的意志。
如果是前一個原因,那她留在青州,就是自尋死路。
她原本想著,牧仁會選擇從青州這里回大涼,很可能是因為青州這邊的戰況沒那么嚴重,還能讓他尋到空隙回到大涼。
但如果青州的戰況也十分緊急,她若是留在青州,一旦青州失守,她就是自投羅網。
沈卿不禁停下了往前走的腳步,蹙眉深思。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個婦人焦急的聲音,“求各位官爺通融一下!民婦和民婦的夫君都是錫州柳將軍府上的人,我們……我們不過是回青州探一下親,沒想到突然就爆發了戰爭……
柳將軍還在等著我們回去,民婦……民婦身上有將軍府的令牌,民婦說的都是真的……”
錫州柳將軍……
沈卿眸色微動,看了過去。
她記得,俞九清與她說過,這些年,他一直在扶持柳家一個庶子,如今那個庶子,已是坐到了戊邊將軍的位置。
守門的幾個官兵聽說她是錫州柳將軍府的人,果然不敢怠慢,互相對看了一眼,其中一個官兵上前接過那婦人拿著的令牌,粗略地看了一眼,道:“果然是柳將軍府上的令牌。
如果你們當真是柳將軍府上的人,我們自是會放你們離去。
令牌我們看到了,這個令牌是誰的?其他人的令牌呢?”
那婦人臉上不由得現出幾分慌亂,道:“這……這個令牌是我們一家三口的,我們……我們共用一個令牌……”
她這個表現,明眼人哪里看不出端倪。
那個兵士頓時冷笑一聲,忽然厲喝道:“你當爺是傻子呢!爺可從沒聽說過令牌還能共用這種說法!你們中有柳將軍府上的人不假,但只有一個人是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