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們的住處離他們所在的地方不遠,不過走了一會兒,沈卿就看到了照亮了一小片夜色的火光和裊裊升起的白煙。
看那片火光,子涵沒騙他們,火勢并不是很大,而且顯然快要被撲滅了。
然而,現在要擔心的不是火勢,而是圍在著火的院子外的那群人。
卻見那群人大多都穿著府中護衛的服侍,領頭的是蘇梅雪和另一個管事模樣的婦人。
而被團團圍在他們中間一臉頹然地跪在地上的人,不是可憐巴巴被抓包的錢釗生又是誰。
俞子涵看到這陣勢,腳下的步子立刻加快了,大聲道:“且慢!這一切都是我指使釗生的!”
原本一臉嚴肅地看著錢釗生的一群人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都震驚地轉頭看向快速跑了過來的俞子涵,蘇梅雪眉頭緊皺,連行禮都忘了,道:“小郎君,你說是你指使錢釗生放火的?小郎君為何要這么做?!”
他們管事都是兩人住一個院子,聽說她住的院子著火了,而且放火的人也抓到了后,蘇梅雪立刻便趕了過來。
郎主早上遇刺的事情,他們這些管事還是知道的,如今整個丞相府正是草木皆兵的時候,比起她的院子被燒了,她更在意放火的是何方神圣,可是早上那群刺客的余黨。
卻沒想到,竟是他們小郎君身邊的小廝——錢釗生!
說實話,若不是府中的護衛森嚴了,他們還不一定能抓到放火的人。
俞子涵噎了噎。
釗生被抓包在他的意料之外,但他也不可能說出他這么做的原因,否則沈卿的處境就更難了。
俞子涵正快速思索著怎么編個合理的理由出來,不遠處,一個身穿粉藍色侍女服的女子突然走了過來,朝蘇梅雪行了個禮,低著頭道:“奴婢木雙雙,無意在這種時候叨擾蘇管事。但蘇管事方才帶著蘇管事的人都走了,如今沒有人看著陳瑩和朱圓受罰,陳瑩和朱圓因此懈怠了不少,方才朱圓還妄想趁著沒人注意,偷偷進房間加衣服。
奴婢心里焦急,斗膽過來請問蘇管事,可要另外派人回去看管她們?”
木雙雙一邊說,一邊借著低頭的功夫隱藏自己身上的得意和痛快。
先前陳瑩和朱圓幫著那個沈卿擠兌她,她心里就十分不爽快了,方才見到她們吃癟,她別提多驚喜了。
只是,那個沈卿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運,成了那什么郭郎君的恩人,逃過了一劫。
然而,沈卿能逃,另外兩人別想逃!
蘇梅雪不耐煩地看了木雙雙一眼,現在是說這些事的時候?
然而,這侍婢雖然有些不會看場合,但說的話也不算錯,蘇梅雪耐下性子道:“秋云,你回去,看著那兩個侍婢受罰……”
說著,她突然像想到了什么,猛地轉頭看向面前的俞子涵,似乎有些不敢置信道:“小郎君,你今晚讓錢釗生放火,莫非是為了幫那三個侍婢?!”
對了,這樣就說得過去了!為什么丞相府這么大,小郎君偏偏讓錢釗生在她住的院子放火。
為什么燒的只是院子外的一棵樹,幾乎不費什么功夫就能撲滅,仿佛……只是想暫時轉移她的注意力。
又為什么偏偏是今晚放火!
昨天下午沈卿她們捅出簍子的時候,周圍只有小郎君院子里的人,因此她不了解具體的情況。
但就在剛剛,她可是聽說了一個讓她不得不在意的消息——沈卿在傍晚時不知道為何走到了郎主和小郎君住處的外面,被小郎君發現了,小郎君還把她帶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她本來是想在今晚處罰完她們后,再詳細盤問沈卿這件事的。
如果小郎君今晚做這件事,也是為了那三人,也許更準確地說,是為了沈卿,這沈卿對小郎君的影響力,也太大了!
再加上她莫名其妙成了郭郎君的恩人,郭郎君對她那不一般的態度……
蘇梅雪的眉頭越皺越緊,仿佛能生生夾死一只蒼蠅。
不管這只是巧合還是某些人的陰謀,這沈卿,是不能留了!
俞子涵到底還只是一個心智尚不成熟的小少年,聞言心里微驚,努力想學著自家父親,做出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樣,“你在胡說八道什么?!”
只是那微微搖晃的瞳仁,卻泄露了他的真實情緒。
蘇梅雪的眉頭頓時又緊了一些,這會兒若是有蒼蠅被夾死在里面,只怕也看不到了。
原本藏在了暗處觀察情況的沈卿見狀,心知蘇梅雪對她已是徹底起疑了。
再這樣下去,便是她的身份不會暴露,在這丞相府也是待不下去了。
她只是思索了片刻,便有了決斷,慢慢地從自己藏身的地方走了出來,走向了不遠處的人群。
蘇雪梅等人的神經正是異常敏銳的時候,立刻便察覺到有人過來了,蘇梅雪犀利的眼神掃了過去,見到沈卿時,冷色猛地一沉,“你怎會在此處?!”
她如今不是應該與郭郎君在一起嗎?
沈卿眸色淡然地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只繼續慢慢地往前走著。
蘇梅雪一愣。
這女子的氣場,似乎變了。
最開始時的低調乖順仿佛消失無蹤,整個人身上透著淡淡的貴氣和說不出的威壓,背脊挺直,一雙杏眸微微泛著冷意,只淡淡地掃了他們一眼,就似乎把他們定在了原地,讓他們一時動彈不得。
這女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蘇梅雪有些駭然地看著她越走越近,殘余的理智告訴她,這女子很危險,不能再讓她這么放肆了!
她張了張嘴,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來人,把這個侍婢拿下……”
然而,話音未落,身旁突然有侍衛訝異地看向前方,喃喃道:“郎主?”
蘇梅雪一怔,下意識地抬頭看去,一雙眼眸頓時一亮,仿佛看到了主心骨一般,有些激動地道:“郎主!”
沈卿的腳步猛地一頓。
她不知道的是,就這一小會兒功夫,她身后,一身白衣的俞九清已是帶著陳立匆匆趕了過來。
因著右腿上的傷,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只是他那過于攝人眼球的俊美容貌和冰封千里般的氣勢,讓人會不自覺地忽略他身上這小小的缺陷,心里只余敬重和臣服。
走在一旁的陳立沒心思觀察周圍的情況,只頻頻擔憂地看向自家主子。
主子本不用親自過來的。
小郎君到底什么時候才能讓人省心一些?
沈卿仿佛被釘在了原地,有些無語地抬頭望了望天。
實在不用那么湊巧的!她還想著解決了這里的事情,回去好好收拾一番,再以完美的狀態面對俞九清呢。
只是,事到如今,也不能再逃跑了。
沈卿微微吸了一口氣,有些破罐子破摔地緩緩轉過身子。
她就在俞九清正前方,俞九清早就察覺到了那抹清瘦窈窕、給他一種似有若無的熟悉感的背影,在看到她緩緩轉過來的臉時,他的腳步猛地頓住,細長鳳眸一下子瞪大。
這會兒,沈卿已是完全轉過身子面對著他,看著面前這個熟悉又陌生、比十年前成熟銳利了不少的男人,沈卿眼眸微轉,一時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這時,陳立也察覺到了她的存在,腳步也一下子頓住,滿臉愕然地看著她,“這……這不可能……這是怎么回事……”
話音未落,他身旁的主子突然冷著一張臉快步上前,在經過一個侍衛時,“唰”一聲抽出了他腰間的佩劍,冰冷的劍身在空中劃出一道冰冷的弧度,銳利劍尖就這樣,直直地指向了前方的沈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