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局勢再次變化，宋飛見此終于反應過來，再次看向眾人。
這一下可是讓不少人往后挪動腳步，更是低下頭生怕跟宋飛眼睛對上。
“苕組長，你們車間有想法？”
宋飛神色一凝，看到門口站著的熟人，正是車間的一個小組長。
苕舟在宋飛看過來的時候就想著趕緊離開這里，這頭上大佬打架，會殃及池魚的啊！
可沒想到突然間就被宋飛點了名，臉上立馬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廠長，沒有，我們沒有任何想法啊！”
然后眼珠子一轉，立馬開口說道，“我這不是聽到這里有動靜嘛，就過來瞧瞧！”
“那啥，車間里還有不少活，我先忙去了！”
說著不等宋飛說話，轉身就走。
看著身旁一群人堵路，沒好氣的喊道，“都他娘的看什么看，人家當官的要說法，跟咱們干活的有啥關系。”
“缺了誰不能干活啊！”
說著就從人群里擠出去。
周圍看熱鬧的工人聽了互相看看，下一秒立馬轉身往外跑。
一邊跑還一邊跟外面看熱鬧的人喊著，生怕被牽扯到。
于是后面的人也不敢進來，趕緊往回跑。
與此同時也將會議室的消息傳遍工廠。
很快走廊里的人就少了一半，而這番場景下，不少部門的人感覺到不妙，也悄悄的混在人群里離開。
不過，門外還是還有很多人，他們都是擔心被‘精簡’下去的人。
畢竟平常什么情況自己心里有數。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人，這時候最是擔憂。
尤其聽說其他工廠精簡的過程，幾個部門合成一個，人員大部分都被精簡下去。
雖然工廠也會安排工作，但習慣了這種‘輕松悠閑’的工作，誰愿意去車間里打螺絲啊。
更何況現在的工作多體面啊。
真要去了車間打螺絲，先不說能不能受得了那份罪，就是這落差，說出去也是丟人啊。
都是一個部門的，為啥留下別人偏偏就你下車間？
這不是就是說自己能力不足嗎？
說自己是多余的人嗎？
這誰受得了啊。
于是乎，這些人就等在外面，他們要個說法。
最好就是維持現狀。
而且他們也不覺得現狀有啥不好，他們不是照常完成工作任務了？
也沒耽誤活啊。
這樣較真干嘛呢。
劉懷民一支煙吸了一半，看到眼前的場景對宋飛的印象稍稍改觀，最起碼這人能夠管好生產的人。
還不算太差。
當然，要是生產的人都管不好，估計也不能保質保量的完成任務了。
目光掃過在場的眾人，劉懷民再次走回座椅上坐下。
“好了，你們兩個說一下訴求吧。”
同時看向在場的機械廠管理人員，“諸位作為工廠的管理人員，也順便聽聽工人同志們的聲音。”
在場眾人聽了神色各異。
宋飛更是深吸一口氣，眼神中都是嚴厲。
劉懷民說完，宋飛讓兩人上前說話。
王松山深吸一口氣往前來到中央，而一旁的孫記卻是面色發白，緊張的不行。
“首長同志，我們聽說工廠要裁撤我們，所以同志們非常憤怒，我們兢兢業業，為工廠做了很多事情…”
“這些年起早貪黑不說，就上次咱們接到緊急任務。”
“宋廠長，您是知道的，我們后勤處哪一個休息一天了？”
“哪個不是你們車間忙到什么時候，我們忙到什么時候？”
“甚至我們還要在你們忙完了繼續清點再回家。”
“宋廠長，我們后勤的同志可是沒有一點怨言的啊。”
王松山將內心想法說出來，一旁的宋飛深吸一口氣緩緩點頭。
劉懷民見宋飛這幅樣子就知道對方沒有說謊，然后看向孫艷，后者點頭表示記錄下來。
“這么多年了，我們為工廠建設壯大嘔心瀝血不說，何況我們也沒做錯什么啊，為什么要裁撤我們？”
“首長，你們不能這樣啊！”
“這會讓工人同志們寒心的！”
說到最后，王松山神情有些哽咽。
一旁坐著的后勤主任看不下去來，直接舉起手來。
劉懷民發現對方動作，卻是擺擺手，然后往下按壓，示意稍安勿躁。
后勤主任深吸一口氣，繼續坐在原位上。
劉懷民卻是欣慰的看向王松山，這種同志，才是他喜歡見到的同志。
不管這次他為啥來，但就憑敢替工人們說話，這份責任感就值得認可。
當然，這種不分場合的‘情商’，還被別人當槍使的‘可愛’，也是沒誰了。
這種人，讓他們領著干活就好了。
這嘴啊，還是得經過腦子的好。
“王松山同志，你的訴求我了解了。”
“但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樣。”
隨即又看向一旁的孫記，“這位孫同志，你可以說了。”
王松山見劉懷民只是應了一句，心里很不是滋味。
這明顯是敷衍他啊。
可他也沒有辦法啊！
而且，什么不是我想的那樣？
你咋知道我想的是哪樣？
然而劉懷民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一旁的孫記聽到詢問，忙點頭說道，“首長，我，我跟王松山同志的意思一樣，都是，都是覺得同志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能過河拆橋不是。”
末了，孫記有補充一句，“其他的同志也都是這樣子想的！”
劉懷民再次點頭。
“記下來了嗎？”
孫艷放下筆，“書記，兩位同志的話都記下了！”
“好！”
劉懷民抬頭看了兩人一眼，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在場的管理人員。
“工人同志們反映情況了，在座的都是機械廠的管理人員，大家說一說對這件事的意見。”
劉懷民說完，在場眾人立馬竊竊私語起來。
這時候，先前一直想要說話的后勤主任再次舉手。
“這位同志請說。”
后勤主任立馬站起來，“劉書記，我是后勤的主任黃磊。”
“這位王松山同志就是我們后勤處的，我想說的是，我們后勤處的同志都是好小伙子，都是愿意為革命奉獻的同志。”
“劉書記，我相信他們！”
后勤主任年紀也不小了，說話有些激動，但劉懷民聽出話里的意思，就是為后勤人員做擔保。
這點無可厚非。
以前在軋鋼廠的時候，王國棟徐遠山他們也是這樣維護下屬的，當時還鬧出不小的事，連副廠長都被揍了。
話題扯遠了，劉懷民只是對后勤主任點點頭，“黃主任放心，我們會認真調查的。”
“不會拋開事實的！”
黃磊點頭，然后又看了眼宋飛，眼中有一抹失望。
劉懷民也看到對方這一抹失望，不過沒有多說，仍舊看向其他人。
“劉書記，宋廠長。”
坐在末尾處的唐強這時候突然開口，“我作為行政部門的主任，在這里說兩句。”
劉懷民臉上突然堆起笑容，“唐主任請說。”
面對整場不茍言笑的劉懷民，這時候笑起來，唐強也是心中繁雜。
這下是老狐貍碰到老狐貍了，就看誰的道行高了。
“是這樣的，這件事我們可能傳達的不太清楚，總部下了明文指令，要求對部門進行規整，對人員進行精簡。”
“我們都知道，這是為了提高工作的效率，節省資源，是為了工廠好，為了革命好。”
唐強開口眾人一愣。
原以為他會跟后勤主任一樣替自己部門的人說話，卻不想上來就說政策，這讓門口的眾人摸不著頭腦。
劉懷民卻是聽出話里的意思，為了工廠好，為了革命好，唯獨不說為了工人好唄？
這是故意不說啊。
果然，就聽唐強繼續說道，“但我們也要考慮實際情況啊。”
“尤其是工人同志們的情況，要因地制宜，深入了解后才能下決斷。”
“如今工廠的任務量越來越多，同志們都是鼓足干勁建設革命。”
“若是這時候傷了工人同志的心，鬧得人心惶惶，很可能會影響上級的任務。”
“我覺得，這樣有些不合適。”
唐強說著還看向在場的其他主任、科長，眾人都是一副肯定模樣。
這些人，很多都是他提拔起來的，這時候不支持，也不會拆臺。
隨后笑著看向劉懷民，“這只是我的個人看法。”
劉懷民也露出笑容，“唐強同志的見解很有參考性。”
說完，就不再看對方，而是面向王松山等人。
“你們反應的情況，我首先說明一點！”
“冗員，顧名思義就是占著茅坑不拉屎的人！是磨洋工，不將革命建設放在心上的人！”
“嘴上說的頭頭是道，可干起活來就磨磨蹭蹭，甚至偷奸耍滑。”
“這種人，就是冗員。”
“冗員的存在，就會拖累工廠的效率。”
劉懷民語氣鏗鏘有力，在看向眾人的目光里多了一抹狠厲。
這些人想要跟他耍手段，真以為他是泥捏的啊！
也就是他在這里，換成楊小濤在這，那還用說這些？
早就讓這些人滾蛋了。
九部，最不缺的就是干實事的人。
“這種人，不僅讓有能力的人得不到施展，更阻礙了革命的建設！”
“這是我們革命隊伍所不能容忍的！”
“也是必將會被革命大勢所淘汰的。”
王松山兩人聽了也是神色一變，這跟他們聽到的消息，不太一樣啊！
瞬間，身后眾人一陣騷動。
當然也有人臉色狂變，因為他們就是占著茅坑的人。
“還有，這次精簡冗員，并不是裁撤工人！這點，你們要搞清楚。”
“總部也考慮到工人同志們的難處，也愿意給精簡下來的人員一個機會，所以會安排到其他崗位上，繼續為革命發光發熱！”
“甚至還想辦法增加任務量。”
“這次增加的任務量，就是為了讓車間擴產，以此提供更多的工作崗位。”
“不要以為這是難為大家，這是在幫助大家！”
劉懷民將情況說完，隨后看向一旁進來的眾人。
“現在，你們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王松山喉結涌動，心里亂糟糟的，不知道說啥。
“沒，沒了！”
孫記更是低下頭，想要趕緊離開這里！
其他人也都是如此模樣。
或許他們心里依舊忐忑，甚至是絕望。
但此刻，他們是沒有任何理由反駁。
更不敢反駁。
“同志們，這也是我要跟你們說的話！”
劉懷民將目光看向在場的眾人。
“九部，最不缺的就是為革命建設做實事的人。”
話音落下，劉懷民帶著工作組的人離開。
屋子里，宋飛雙拳緊握。
唐強等人面色凝重。
那最后的話，‘九部不缺干實事的人’可是給他們很大的震撼啊。
一時間，屋子里的人靜靜坐著，竟然沒有一個人說話，更沒有一個人離開。
四九城，九部。
楊小濤手持衛星電話，面露憤怒。
電話那頭，劉懷民說著昨天的情況。
每一句，都讓他心頭火起。
“保衛科的人怎么說？”
楊小濤的聲音已經發冷了。
劉懷民聽楊小濤這樣問也是心頭憤怒。
昨天那種情況，最需要的是保衛科的人維持場面，結果一直到了會議結束，都沒有看到工廠保衛科的人。
而隨行的保衛人員還要保護工作組人員，根本分不出身來！
“我詢問王干事了，他們來到工廠后，確實取得了保衛科的控制權！”
“只是這次工廠保衛科人員得到了暗示，保衛科科長在開會，一些崗位的干事、組長都不在工廠。”
“下面的人沒了領導，自然無法組織起來！”
劉懷民將事后情況說了下。
可接著又是砰的一聲，“胡說八道！”
“開會？開毛子的會，他是保衛科，不是包圍科。”
“簡直是倒反天罡！”
楊小濤捶著桌子，憤怒的聲音嚇得婁曉娥跟劉麗雪都是臉色一變。
“老劉，這件事你不要管了，明天就準備下回四九城。”
“剩下的事我來處理。”
“他娘的，竟然還真有不長眼的，一個個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啊。”
“都他娘的給我滾出去，老子的九部還能缺了他們？”
電話另一頭的劉懷民心道果然，他就知道楊小濤會這樣說。
也知道這家伙不僅僅是說說，那是說到做到。
這性子，還是跟以前一樣！
“小楊，我還是處理完再回去吧。”
劉懷民覺得自己這樣回去有些難看，事情總得解決才行。
楊小濤聽劉懷民這樣說也冷靜下來，“那行，不過保衛科的人我重新安排。”
“新去的人沒有到位前，你們先暫停工作。”
劉懷民知道楊小濤是保護他們，也是點頭同意，“行，我們會照顧好自己的。”
“那就這樣。”
說著楊小濤主動掛斷電話。
辦公室里滿滿的負壓，讓劉麗雪兩人喘氣都得小心點。
下一秒，楊小濤拿起桌上的電話，“喂，幫我接三機部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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