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延州,分廠。
戰雷看著手里的文件眉頭一會兒皺起來一會兒又松開,讓屋子里其他幾人看的是既揪心又好奇。
“廠長,老戰同志,這總部說啥事了?”
“你倒是說句話啊。”
保衛科科長方亮在一旁著急說道。
他是從總部調過來的,跟戰雷也都熟悉,在場的幾人不敢說話,他卻沒那顧忌。
副廠長、車間主任幾個都湊到前,豎起耳朵聽著。
上次廠里出了事故,他們可都背了處分啊。
這次要是再出點事,那他們就別干了,去車間打螺絲吧。
“急什么急?沒看到我在思考嘛。”
戰雷聽到方亮的詢問沒好氣的回了一句,然后看到眾人都盯著自己,這才將紅頭文件往桌上一放,“自己看去。”
方亮手快,接過文件后,這才一句一句的讀出來。
屋子里只有一個單調的聲音,但眾人卻是聽得非常仔細。
等方亮讀完之后,這才皺眉放在桌上,然后看了眼周圍人小聲問道,“這事,是啥意思?”
副廠長主任幾個都是一愣,然后又齊齊搖頭。
“你們這群憨貨,讀完了還不知道啥意思啊。”
這時候戰雷終于回過味來,臉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廠長,你快說說啊。”
“對啊,廠長,這里面說什么財務統籌管理的,到底是啥意思?”
幾人都進展問道,戰雷則是拿出煙來,方亮連忙掏出舍不得用的打火機蹭蹭兩下給點上。
“這上面兩個意思。”
戰雷舉起兩根手指頭,然后對這眾人比劃著,“第一個,就是艱苦樸素,要求我們不能浪費,不能損公肥私。”
這話說完,眾人再次愣著,然后作為本地人的副廠長撓撓頭,“廠長,這不就是應該的嗎?”
“領袖說的話,我們誰敢不聽啊。”
“對啊,對啊,我們一直都是這樣做的啊。”
幾人紛紛應和。
戰雷翻個白眼,不過并不是給眾人看,而是純粹覺得這一條對他們來說就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也不看看這里是哪兒。
這可是延州啊,革命圣地,誰敢搞幺蛾子?
活得不耐煩了。
“行了,第二個,就是總部將會對各個分廠進行財務管理。”
“簡單來說,就是掙了錢,總部會集中管理。”
戰雷說完第二個。
然后,眾人又是一陣沉默。
最后還是副廠長說道,“這,以前不也是這樣嗎?”
“咳咳,就是,我們沒錢了,上面給撥付啊。”
周圍人再次點頭。
“難道這次上面不撥錢了?”
突然有人擔心道,然后眾人都看向戰雷。
瞬間,戰雷無語。
丫的,這群家伙就沒想過掙錢的事啊。
所以,就沒有財務管理這回事。
深呼吸,然后露出一副和善的笑容,“都給我去車間,干活,監督干活。”
“去,現在就去。”
下一秒,戰雷怒吼起來。
眾人立馬站起來,然后以飛快的速度沖出辦公室。
“方科長,你跟廠長熟悉,你說這上級會不會挺拔補助啊。”
車間主任急切的拉著方亮問道。
“放心吧,這點事,總部不會管的。”
“哦,那就好,那廠長這是咋了?”
方亮回頭看了眼辦公室,然后有些同病相憐的感觸,隨口說道,“可能是,不甘心吧。”
車間主任也沒聽明白,不過總部沒有斷了補助就好。
他們還有機會為革命做貢獻。
辦公室里,戰雷只覺得心里很累。
看看其他分廠,原先的一分廠就不說了,就那二分廠,人家在西北更偏偏的地方,結果搞得風生水起,報紙都上了好幾回啊。
再看看自己,這延州地理位置也不差,可干點事咋就這么難呢?
拿起杯子準備喝口水,卻發現杯子已經見底。
然后暖瓶拿起來,輕飄飄的,晃了下連個動靜都沒有。
瞬間,整個人嘆氣一聲,“他娘的,老子也想交錢啊。”
西北,哈密城,紅星機械廠。
自從過年時候方圓帶回來的先進集體獎勵,整個工廠都沸騰起來。
除夕晚上,更是組織了鑼鼓隊,秧歌隊,點起篝火,萬人合唱。
整個哈密城都因為紅星機械廠的熱情變得熱鬧起來。
這是自打解放以來,哈密城從未有過的慶祝。
城中各部門領導也來參加慶祝,他們在李成軍方圓左右,親眼看到總部下發的先進集體的錦旗,各個激動不已。
然后又聽方圓講述九部的匯演盛事,聽他說起九部的一個個獎項,眾人恨不得能夠親自去看一看,看一看四九城的九部有多好。
就是李成軍都有些后悔,早知道自己該回去的。
當聽說將優秀團體獎頒發給女排的時候,赫總回到家后跟妻子感慨著,九部的發展,越來越壯大了。
妻子問為什么這么說,赫總只是笑著回了一句,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自從過年后,眾人投入到生產建設中。
而這天,王胡子派人將一份文件送到紅星機械廠中。
會議室里。
李成軍將文件交給方圓幾人翻看,隨后看向鵬總跟祝老。
“您兩位覺得呢?”
赫總吸著煙斗,手上皴裂的口子有點疼,幸好家里備著馬牌潤面油,等回去抹上就好了。
突然間聽到李成軍詢問,赫總回過神來搖搖頭,“我沒意見。”
李成軍眨巴眨巴眼睛,沒意見是啥意思?
然后看向祝老。
祝老這段時間整天帶著特戰隊拉練,別看歲數不小了,但整個人更加精神了。
見李成軍詢問,祝老抱起胳膊,“別問我,我不是你們九部的。”
李成軍眼皮子一跳,隨即明白,這問了也白問。
這時候,方圓他們也將文件看完,隨后一個個互相看著,都不說話。
“大家都說說吧,這事情還要跟工人說一聲,發表下意見。”
李成軍拿出煙分了一圈,然后屋子里就烏煙瘴氣起來。
“廠,廠長,我有話要說。”
突然間,一道女聲傳來,眾人立馬看去。
李成軍看過來,然后笑著道,“馬曉玲同志,你有什么話,盡管說啊。”
聞言馬曉玲從座位上站起來,然后咽口唾沫穩下心神,這才開口說道,“廠長,副廠,還有各位同志。”
“我是以前就在這的人,當時還沒有這紅星機械廠,那時候還是掛著西北制造二廠的牌子。”
這話說完,屋子里很多人都陷入回憶。
“不過,叫什么西北制造二廠,但整個工廠連現在一個車間的人都沒有,最好的機床還趕不上啟明星。”
“那時候,我們是真的,真的很難。”
方圓在一旁點頭,不時的嘆息著。
他就是西北制造二廠的廠長。
“可現在呢?”
“大家看一看,咱們憑借自己的雙手,勞動,蓋起來了廠房,還有生產各種機器,就是咱們這哈密城,也因為咱們機械廠變得人煙興旺起來。”
“可我始終記得,當初,楊部來到我們這里,幫我們修機器,然后還讓我們生產安全帶的事。”
“也就是從那時候,我們的工廠才有了改變,越來越好。”
馬曉玲的話再次勾起眾人的回憶,一些人甚至低下頭將濕潤的眼眶藏起來。
“吃水不忘挖井人,要是當初楊部沒有幫我們,我們也沒有今天。”
“所以,廠長,副廠,還有各位同志們,我說下自己的感覺,我不知道對不對,但我覺得,咱們不僅得支持,還,還要主動一點,多,多給些支持。”
說到這,馬曉玲都低下頭,然后快速坐下。
屋子里靜悄悄的,李成軍跟方圓對視一眼,有些,哭笑不得。
平常人碰到這事都是想著怎么怎么多留點,這倒好,這位竟然想著少留點。
這可不是娘家啊。
潑出去的水,還得收回來呢。
“好,哈哈哈,好,我就說嘛,這巾幗不讓須眉,可不能都讓女排都給占了。”
“好,好!”
突然間,赫總在一旁叫好起來,然后用力的鼓掌。
片刻后,屋子里掌聲一片。
馬曉玲只覺得臉頰通紅,卻是將頭抬得老高。
“我同意。”
等掌聲停歇之后,方圓第一個表態。
“咱們本來就是九部的分廠,如今更是繼承了紅星機械廠的名字,更要以身作則。”
“我同意。”
方圓說完,身旁的人也拍著大腿道,“沒錯,其他工廠怎么做的,咱不管,但咱們一定要多多表現。”
“對,對,再苦還能比以前苦啊。”
“就是,咱們西北的漢子都是響當當的好漢,還能不如個娘女同志?”
“不錯!”
瞬間,屋子里嘰嘰喳喳的,一群漢子躁動起來。
“行了。”
李成軍大聲喊道,眾人隨即停下,然后目光齊齊看向李成軍。
“既然大家都覺得行,那就,照這辦。”
說完,眾人齊齊歡呼。
等一群人離開后,李成軍這才跟赫總祝老往外走。
“那句話咋說來著?一樣水養百樣人?”
赫總點點頭,“對,不過我更覺得,用純粹來形容更合適。”
“純粹?”
“對啊,質樸的人,心里永遠裝著別人。”
赫總看向風風火火的眾人,笑著說道,“你可以說他們傻,憨,有點笨,甚至覺得他們蠢。”
“但,跟他們在一起,你會覺得純粹。”
李成軍若有所思,隨后笑道,“那我們就做個純粹的人吧。”
聞言,兩人都笑起來。
“我說你們倆,這次跟哈薩國的合作,誰去?”
突然間祝老開口道。
聞言兩人都把頭瞥到一旁,默不作聲。
見此,祝老無語說道,“既然這樣,我去一趟吧,正好檢驗保國他們的拉練情況。”
說完李成軍嘴角扯了下。
自從家里老大被選進特戰隊,家里的娘們就沒給他好臉色看。
正常的夫妻生活都得看情況,自己有多苦,誰知道啊。
“老祝啊,你就不能換個人,我家孩子過了年都沒回個家啊。”
祝老卻是聳聳肩,“你以為是我不讓他回去啊。”
“一回去就催著結婚娶媳婦,你們當父母的也真是夠了。”
“廢話,這不是正常的嘛,這都二十二了,我這時候兒子都會叫爸爸了。”
“那你去說吧。”
“我你.”
李成軍直接無語,自家兒子大了,真是,管不了了。
“老李,剛才還說呢,做一個純粹的人,純粹點,別瞎操心了。”
赫總笑呵呵的打著圓場,然后眉頭一挑,“說不定這次回來還能給你帶個兒媳婦回來呢。”
李成軍這是真翻白眼了,“我謝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