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工廠，很難完成任務。”
于振海說完，現場直接炸了鍋。
“于工，你什么意思？”
“是啊，于工，好歹咱們四方機廠是全國聞名的大廠，咱們廠里就八級大師傅都有十多個，這在全國有幾個趕得上的？”
“于工，你說話要負責任的，我們車間的工人可不是吃干飯的。”
一時間，會議室里討伐聲一片。
于振海卻是冷著臉，一言不發。
車間里啥情況，他還不知道？
整天跟那些大師傅打交道，啥水平，真當是掛了八級就有八級的實力啊。
真以為實力不會倒退啊。
這兩年，那些八級大師傅，有幾次出手做過高質量任務？
上面管的不嚴，下面就鉆空子。
上面應付，下面就兌付。
這種情況下，有多少戰力，估計得打個折吧。
于振海不說話，不過跟著過來的劉主任卻是不能不說。
他是車間主任，對情況也是心里透亮。
“書記，廠長，這是其中的兩張設計圖，您看一下，這上面的精度要求。”
說著，劉主任就將帶來的兩張設計圖放在桌上，傳遞給兩人。
原本吵鬧的人看到劉主任手上的設計圖都冷靜下來，一個個看向前方。
而此時，王凱旋巢陽兩人看著桌上的設計圖，能被拿來肯定是有問題的。
兩人再看了片刻，陡然間兩人一起抬頭，然后都看到彼此間眼里的震驚。
“二點零？”
“對！”
兩個人簡單的問答，卻是讓在場的人都愣住。
隨后于振海再次開口解釋，“我翻了下設計圖，最低的要求就是二點零。”
“一些關鍵部分的要求，甚至到了一點八。”
“起初我也懷疑過，不過想起臨走前楊部的話，就知道人家不是開玩笑。”
于振海的每一句話都敲在眾人的心頭，讓在場的眾人不禁懷疑，這么高的要求，不會是耍他們吧。
可于振海最后一句話成功的引起眾人的關注，副廠長萬寶福更是急切的問道，“楊小濤說啥了？”
這一刻，他連起碼的尊敬都不要了。
于振海也不在意，只是輕輕說道，“他說，我們最好嚴格按照設計圖的要求來做。”
“否則，他不介意讓吳老換一個工廠。”
話畢，會議室中一片沉默。
沒有人懷疑楊小濤說話的分量。
最起碼，在九部面前，他們四方機廠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還不止這些。”
于振海繼續說道，“這里面不少部件還標明了使用的合金型號，對于特殊合金的加工，咱們廠還沒有經驗。”
于振海又拋出一個炸彈，眾人聽了又是心塞。
“于工，你有什么想法？”
良久，廠長巢陽才開口問道。
于振海在來之前就已經想好了對策，但說出來也未必管用。
不過眼下不是藏拙的時候，巢陽詢問，他就說道，“廠長，我覺得咱們要是沒把握，就趁早的交出去，我敢說，就這份設計圖的要求，全國內沒幾個敢保證做出來的。”
“交出去，不丟人！”
于振海說完，巣陽等人面色凝重。
誠然如于振海說的那般，交出去不丟人。
但也會讓上級覺得，他們四方機廠難當大任。
而這對他們四方機廠的領導來說，更是致命的！
印象，很重要！
于振海見眾人不說話，隨即繼續說道，“如果我們要做的話，那就得全力以赴。”
“將工廠所有的高級技工召集起來，將最好的機床拿出來，這樣才有可能完成這項任務。”
于振海說完就坐下，他只是個工程師，不是車間的大師傅。
像楊小濤那樣既能做工程師，又是大師傅的，估計全國都沒有幾個。
書記王凱旋手上的鋼筆來回轉動，突然問道，“劉主任，你也看了，也聽了，你來說一下，這集中全廠的高級工人，有幾成把握？”
劉主任正低著頭當鵪鶉，這種事他也是頭一次碰到。
以前也有過設計要求高的，但也沒有離譜到這么高啊。
突然間聽到書記問他，什么幾成把握，這事是他能說的嗎？
說高了，萬一完不成，出了事，那不就是他背黑鍋嗎？
說低了，到時候又會說自己不了解實際情況，對車間工人不熟悉，保不齊又得倒霉。
心里頭一片苦澀，更是回想著自己啥時候得罪過王書記？
“書記，廠長，這個沒有做過，我不敢說！”
劉主任還是決定避開這個送命題，中規中矩的說了句廢話。
說完就閉嘴，打定主意就是不說。
王凱旋又看看其他人，巣陽也掃過眾人，想要看看有沒有人主動請纓的。
可等了片刻依然不見有人，心頭莫名的失望。
想當年，為了獻禮，整個工廠都沸騰起來了啊！
為大家，舍小家。
埋頭苦干，爭著干活。
那種精神，多么高昂向上啊。
可現在，看看這群家伙，才過了十來年好日子，就沒了當初的那團血性了？
突然的聲響嚇了眾人一跳，不少人下意識的屁股離開了座位，可看清楚是誰后又連忙坐下。
廠長巣陽感受著手掌傳來的酥麻感，面色沉重。
“就按第二套來，全廠所有高級技工組成專項組，我親自帶隊！”
“你們，都給我跟上，誰要是在這時候掉鏈子，就是四方機廠的罪人！”
“聽到沒有？”
“是！”
眾人不敢多說，紛紛應下。
“老萬，你負責物質保障！”
“行！”
“于工，你去安排下計劃！”
“好！”
很快，任務安排下去，眾人連忙離開。
會議室里，就剩下王凱旋跟巣陽兩人。
沉默片刻，王凱旋嘆息一聲說道，“原以為是到嘴邊的肥肉，卻不是是燙嘴的山芋，想吃又沒那牙口啊！”
“現在咱們是騎虎難下啊，要是不完成，那可就丟人丟大了。”
巢陽聽了一副沉思模樣，良久這才開口道，“即便是騎虎難下，老子也要掰它兩顆牙。”
“再說了，咱們完不成，總有人能完成！”
“大不了…”
“豁出去老臉，請人幫忙！”
王凱旋聽了再次深呼一口氣，“也只能這樣了！”
火車發動機的事情交出去后，楊小濤就將心思放在沙漠之鷹的制造上。
研發車間。
楊小濤背著手看著組裝的兩架飛機，吳喆劉大明則是陪著！
身后還有侯保衛、陳沖漢等人跟著。
“楊部，這沙漠之鷹的制造時間，比起白駒來少了三分之一！”
劉大明看著正在給飛機蒙皮的工人自豪說著，“這種部件的生產，就比白駒的要簡單。”
“當然，也跟大小和材料有關。”
“咱們以前給白駒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這沙鷹有點像后娘養的，加工起來可是容易多了！”
一眾人聽了哈哈笑起來。
從楊小濤批準給沙鷹的只要材料上看，對待沙鷹的態度，就是后娘養的。
一旁吳喆聽到劉大明這樣說連連搖頭，現在是容易多了，等給自己制造的時候，就知道有多難了！
他可是清楚，這批沙漠之鷹制造完成后，就會正式生產殲八。
也就是完全體的沙鷹。
到時候，希望這老家伙還能這般從容。
吳喆的心思恰恰也是楊小濤的心思，只不過吳喆只是想想，楊小濤卻是直言不諱，“老劉，膨脹了啊，咋地這后娘養的，就不是親兒子了？”
聽楊小濤這樣說，劉大明也不在意，他跟楊小濤這么多年了，早就彼此摸透了，說是話來也不在乎。
“那當然是親兒子了，你放心，白駒用的玩具，沙鷹都有，一個都不會少！”
劉大明拍著胸口保證道。
在場眾人繼續笑著。
吳喆在一旁聽了無語。
是，白駒有的沙鷹都有，啥雷達，啥火控，啥通訊，啥啥啥的，幾乎是除了飛機骨架外殼，其他的都一樣。
甚至還為了保持一致，連藍駒的空中加油系統都給搞上了。
說不偏心，那是真沒錯。
可那是以前的白駒版本啊。
現在白駒的軟件早就開始更新換換代了。
別的不說，就是最重要的雷達，金陵14所從黑鳥上取得的技術，都用在新型雷達上了。
按照研究人員的說法，新雷達在某些性能上已經達到了黑鳥雷達的標準。
那對戰機實力的提升可不是一點半點啊。
這倆人還在這說啥親兒子，不偏心的，鬼才信呢。
鄙視這倆不要臉的！
“嗯，這才像話嘛！”
楊小濤笑著應了一句，“將來咱們這親兒子可是要上戰場的，要是上去就挨揍，丟的可是咱們當爹的臉。”
“你們可得嚴格把關，不準粗制濫造！”
“這點楊部你放心，我老劉在，絕不會出現一點問題！”
劉大明拍著胸口保證道，楊小濤笑著拍拍肩膀，然后回頭對眾人說道，“等這次任務完成了，我給你們發福利！”
侯保衛立馬搓著手，“真的？”
“廢話不是，咱們這研發資金才用了多少啊，連個零頭都沒用上！”
楊小濤說完，侯保衛立馬嘿嘿的笑著。
上次忽悠那些帶頭巾的，他可是頭功啊，這到時候論功行賞，怎么也得比劉一挫要多吧。
吳喆再次無語，這么明目張膽的薅羊毛行為就當著他的面說，是當他不存在嗎？
還是考驗他這個老干部？
吳喆覺得，有必要提醒兩人注意言辭。
就在吳喆準備說話的時候，就聽到楊小濤說道，“到時候，這紅包人人有份啊。”
“老吳這段時間付出最大，先是白駒又是藍駒的，這次更是挑起了沙鷹的重擔，可謂是居功至偉啊！”
聽到楊小濤夸獎，吳喆連連搖頭，“楊部，都是該做的！”
“再說了，要是沒有您在上面掌控方向，我們這些人就是沒頭的蒼蠅，只會瞎跑，做無用功！”
吳喆說的可是真心話，而事實也是如此。
劉大明卻是笑著，“老吳啊，楊部夸獎，你就受著就行。”
“不然下次怎么給你重擔？”
“你說是不是？”
吳喆還真沒想到這一環，結果又聽劉大明說道，“到時候你老吳的紅包肯定是最大的，可得請客啊！”
楊小濤笑著點頭，“對，到時候我們一起去。”
吳喆這才反應過來，隨即笑道，“行，到時候去家里還是下館子，你們隨便挑！”
“敞亮！”
“這就對了嘛！”
一群人呼喊著，自從軋鋼廠成了機械廠后，他們不僅地位跟著水漲船高，就連待遇福利也是一天比一天好啊。
這也讓他們清楚一個道理，那就是跟在能人后面，可以吃肉喝湯。
連帶著，楊小濤的威望在眾人心中也是越來越好。
“對了，那些來學習的，你們可得用心教啊！”
楊小濤想起送來的實習生，隨后看向眾人，“我提醒你們啊！”
“該教會的一定得教會，要是那邊出了問題，誰教的誰去自己解決啊！”
眾人聽了心頭一緊。
不少人更是眼色閃爍，先前見楊小濤改了材料，自以為摸著了
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可現在，理解錯了啊。
于是，有人眼睛里閃出一抹堅定。
楊小濤看了一遍現場，沒啥事后，叮囑一番便離開車間往辦公室走去。
等楊小濤離開后，侯保衛立馬轉身尋找自己的徒弟去。
“烏拉卡！”
來到工位上，侯保衛就看到一個帶著頭巾的青年正在機床旁邊加工著部件，在他周圍還有幾個加工好的部件。
聽到叫聲，烏拉卡立馬抬頭，隨后高興的喊著，“吼，實付！”
一旁的翻譯翻個白眼，心里猶豫著，這話要不要翻譯？
侯保衛聽了點點頭，也不在意對方蹩腳的口音，來到跟前。
“師傅。我已經加工出來十個了！”
烏拉卡得意的笑著。
自從跟了面前的這位八級師傅，他回去告訴同伴后，眾人都是一陣羨慕。
尤其是領隊哈桑，了解到八級大師傅的含義，更是讓他一定問好好學習。
他也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學，師傅怎么教，他就怎么干。
將本事學到手，然后回道沙漠里，迎娶白富美！
“嗯，我看下！”
侯保衛沒有以往的笑臉，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嚴肅。
拿起加工好的部件，侯保衛一個個看過去，烏拉卡留意著侯保衛的神情，臉上的笑容逐漸凝重。
“這就是你做的？”
“這個，厚度太高了！”
“這個，厚薄不均一！”
“還有這個，簡直就是廢品中的廢品。”
“你要是在我們這，兩個學徒工都不如！”
翻譯縮縮脖子，卻是不敢遺漏侯保衛的每一句話。
烏拉卡張大著嘴，滿是不可思議。
前段時間，他也是這么做的啊。
那時候，還不如現在呢，可侯師傅卻是鼓勵他，還說自己是天才。
可怎么眨眼間，就連學徒工都不如了？
搞不懂，疑惑，迷茫。
“我再給你演示一遍，仔細看好了！”
說著侯保衛活動活動手腕，然后來到機床前，神色嚴肅。
烏拉卡只覺得眼前的侯師傅跟變了跟人似的。
可翻譯過來的話讓他沒時間思考為啥這樣！
“看好了，這是操控盤，眼睛要看著，不要到處瞎看…”
侯保衛說一句翻譯趕緊說一句，烏拉卡瞪大眼睛用力記住！
半小時后。
侯保衛拿著剛剛加工出來的部件說道，“看到了嗎？”
“厚薄均一，精度達到二。你就按這個來做，什么時候做出來，什么時候出師！”
說著，侯保衛背著手離開。
原地，烏拉卡張張嘴又低頭看著手上的部件，很是迷茫。
這時候，一旁的翻譯主動開口道，“烏拉卡，在我們華夏有一句話，叫做，嚴師出高徒！”
“侯師傅這么嚴厲的對你，那是真心希望你能夠成才啊！”
“你可不要辜負他的一片好心啊！”
聽到翻譯如此說，烏拉卡只覺得兩眼淚水滾動。
強忍著不讓淚水流出來，這才用力抓著做好的部件。
“我明白，我知道，我不會讓侯老師失望的。”
“這就是，侯師傅送我最好的禮物！”
翻譯笑著點頭，只是看到一旁報廢的材料又有些心疼。
這可都是合金材料啊，很貴的！